【西南作家散文】周爱萍 / 半壁疏云栗子黄
半 壁 疏 云 栗 子 黄
周爱萍（浙江绍兴）
老家的屋后像个百宝箱，不管我在不在，宝贝都在。“疏梅带雨开，瘦竹随风摆。”“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金杆银枝沐骄阳，栗蓬紫玉闪珠光。小奶奶的“栗蓬紫玉”比奇珍异宝更宝贵。
记忆深处，小奶奶的板栗树斜斜地长在土坡上，枝叶茂盛有三四米高像是腾空飞翔的大鸟，仿佛可以将我带向遥远的地方。板栗树皮暗灰色，纵沟深裂像极年轻时就守寡的小奶奶苍老的面孔，让人心疼。
栗子树四月花芽萌发，五月新枝吐蕊，六月栗花盛开。阳光下，一丛丛、一簇簇金灿灿、毛绒绒连成片的栗花犹如金色的门帘，与密林修竹交相辉映，仿佛是童话中美轮美换的仙境。
不久，栗树上挂满了圆鼓鼓的板栗球，仿佛是一把勾子似的勾住了我的眼睛，天天盼它快快成熟。可板栗不紧不慢的生长着，像极邻家大哥哥似的长着青涩般的模样，不见有什么变化。
我像馋猫见到鱼一样，不待板栗成熟，便时时侍机而动。一天，我看到小奶奶出门干活，我就像从地里钻出的老鼠偷油瓶那样，贼溜溜地拿起长竹竿，在板栗树上一阵猛打。说是猛打，其实我用吃奶的劲，也只是打下来几片碧绿的叶子。谁料，板栗没打下来，半道回家的小奶奶在我身后喝道：人没桌子高，打什么板栗，板栗还没成熟呢！
怒火使小奶奶原本平地般的鼻梁，扁平的鼻头，显得更扁平了；原本矮小的个子也显得更矮小了。惊慌失措的我不由的暗想，小气鬼，活该被人村里男女老少叫“塌鼻子”，“矮子”。
打板栗会招小奶奶的骂，捡树上掉下来的板栗总可以吧？因此，我每天盼望阳光更猛，风儿更大。烈日会将栗壳晒暴裂，露出粒粒暗红光洁的板栗；风儿会吹得栗树的枝叶摇摇摆摆，栗果便“吧嗒吧嗒”落下。
板栗树下有座坟墓，或许是因为我是邻居公认的乖女孩，连鬼也不会来吓唬我？也或许是因为板栗的诱惑，胆小的我在坟墓边一点都不显得害怕。只要我在板栗树下和坟边转一圈，就能检到散落在草丛里，枯叶下，石缝间大大的板栗。或许小奶奶也有善心大发之时？看到我检板栗之时，从来不干涉，这让我小小的心灵充满快乐和兴奋。
鲁迅《马上支日记》写道：“客厅外是很大的一块空地方，种着许多树。一株频果树下常有孩子们徘徊；C君说，那是在等候频果落下来的；因为有定律：谁拾得就归谁所有。我很笑孩子们耐心，肯做这样的迂远事。然而奇怪，到我辞别出去时，我看见三个孩子手里已经各有一个频果了。”吃着脆嫩、香甜无比的生板栗，鲁迅哪知“守株待兔”的乐趣？到现在我仍为自己“迂远事”而得意。
桂花飘香板栗黄，采摘之时，小奶奶不顾前嫌，给我送来一大碗板栗，她和蔼地对我说，阿萍，之前不让你打板栗，那时板栗还没成熟，会伤了板栗树。顿时，小奶奶的“塌鼻”在我心中变得异常可爱，矮个子也变得异常高大，充满光辉。在小奶奶70多岁时，追随小爷爷去了天堂。
如今，我离开那棵板栗树已有20多年。半壁疏云栗子黄。每到采摘时节，我再也吃不到小奶奶家香气四溢的板栗了。但小奶奶以德抱怨，休休有容，乐施好善的品质，却一直陪伴、激励着我前行，同时让我学会做个明辩是非、感恩、真、善、美的人。
作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