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王夫人——王夫人也是可怜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也谈王夫人——王夫人也是可怜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知道大家在看《红楼梦》的时候,有没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造成宝黛悲剧的罪魁祸首或者宝黛爱情的最大敌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封建礼教,若从根上论起,似乎都应该归咎于一个人——那就是宝玉的生身之母王夫人。

是她,明知道宝玉最爱的人是黛玉,却把与黛玉性格最最相似的晴雯赶了出去;也是她,将与宝玉情投意合的金钏逼得跳井;更是她,一力撺掇促成“金玉良缘”,才让薛姨妈有了长住贾府的理由和可能性。其待晴雯、金钏之流,薄情之至。若说晴雯跟她非亲非故,因为是贾母给宝玉的,她嫌不称己意似乎可以说得过去。既与彼无仇无怨,自然好恶发之于衷而形之于外,正如《红楼梦》中所说,“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之人”,故而赶走晴雯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金钏呢?金钏伺候了她一场,对她也算尽心尽意,为何她一点儿旧情也不念,就巴巴地要赶出来,还一点儿脸面也不给,导致金钏只好跳井明志?真可谓冷心冷血冷情了。

其实,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心思应该很明显,什么“金玉良缘”根本不是凭空而来,无非是薛家为了这位未来的姑爷“量身定做”的。小孩子时期的宝黛不知道或者不懂,但长到青春期的小儿女如何能对这东西不敏感?这“金玉良缘”是阴谋,也是阳谋。其本质就是贾家和薛家两大家族的合并或者强强联合。

看官可能要说了,贾家为贾宝玉选的儿媳可并不是薛宝钗,而是林黛玉啊!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想想,黛玉很小的时候(有可能六七岁)就已经进了贾府,如果贾母不是有意让林黛玉做贾宝玉的媳妇儿,怎么会让他们一处起卧,任由他们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三天好了两天恼了”那样给人添麻烦?再者,王熙凤在一次玩笑中,也曾经对林黛玉说过:“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不给我们做媳妇?”王熙凤是贾母在宝玉之外最宠爱的人,她的意思,多数情况下可以反映出贾母的观点。

更明显的一处是,尤二姐和贾琏的心腹兴儿在一次闲拉家常中,更是明确地说过:

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

王熙凤预先窥探到了贾母的意思,而贾琏又很容易得知了贾母的意思,作为心腹,兴儿自然也知道了贾母早已预先为宝玉定下了黛玉。可见,这件事情,在贾府里几乎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因为他们还小,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让林黛玉做媳妇儿,既符合贾母的意思(林黛玉和她妈妈长得实在太像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符合贾政的意思,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儿。而薛宝钗,和自己可是没什么实质上的关系。

但王夫人不干,宝玉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她对宝玉可以说溺爱有家,所以给宝玉找的媳妇儿一定要符合她自己的标准。

首先,她得像自己,因为她自己性格沉默,不惹贾母喜爱;遵从三从四德,不讨贾政欢心。但她是封建礼教的既得利益者呀!如果不是她有个好娘家,贾政也许宁愿娶赵姨娘也不会娶她。在她看来,赵姨娘一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起了贾政。(从宝玉的眼光来看,或许仍旧是同仇敌忾的)所以她必然不能够让黛玉和晴雯这样会“作”的女孩勾引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从内心里,她讨厌林黛玉的心高气傲和尖酸刻薄,动不动拿捏宝玉,让宝玉无法正正经经走“仕途经济”。再者,林黛玉身体那么弱,不利于生育,更不能让儿子安心读书,恐怕儿子要时时刻刻担心她的身体。所以,物以类聚,她讨厌林黛玉晴雯一类人,自然喜欢宝钗袭人一类知书达理又能劝宝玉走“正路”的女子。

其次,宝钗是她妹妹薛姨妈的女儿,是她王夫人嫡亲的外甥女儿。她冰雪聪明,善解人意,更兼有才有貌,完全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对她而言,宝钗更符合她心中的理想儿媳标准。亲上加亲,强强联合,“二宝”一结合,贾家和王家可谓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了。因而称之为“金玉良缘”。

总之,王夫人之所以对宝玉婚事干预过多,一方面缘于她对儿子的溺爱(贾珠死得早,现在只剩下这么个宝贝疙瘩了,但看她为贾珠选的儿媳——李纨,就可见她的喜好了),另一方面缘于她的现实考虑。眼见得“宝黛”结合将要“木已成舟”,她只好和薛姨妈串通,来演了这么一出“金玉良缘”的好戏。

可是,王熙凤作为王家人,本该在此帮助娘家人达成心愿的,但她却并没有,反倒是拿“宝黛”开起了玩笑。可见,王夫人的小心思不能明说,她还不敢公然和贾母作对。

可不是吗?“两个玉儿”在贾母心目中都是心尖上的人儿啊!所以老祖宗才会时时刻刻为他们担心。更不同的是,贾母本性更喜欢聪明伶俐又漂亮的人,不喜欢循规蹈矩的“没嘴的葫芦”。所以才会将晴雯赏赐给宝玉做丫鬟。而袭人,则是因为表面上的忠心耿耿而被贾母送给宝玉作为帮手。当然,后来的袭人,也正是因为“忠心耿耿”地效忠于王夫人,才能够被作为姨娘正式“收编”。——换句话说,袭人此刻的心里,已经只有一个王夫人,而王夫人也自然视她如同心腹。二人惺惺相惜(王夫人认为袭人是她的“心耳神意”),贾母早就离她很远了。

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他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打谅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王夫人要排除异己,自然很好理解。但金钏本来应该是自己人啊!何以连自己人也驱逐呢?

其实,王夫人喜欢谁不喜欢谁更多的是出于她的理念——即长得像“狐狸精”的女孩必然是会勾引自己儿子干坏事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打发出去。——这不啻是对“红颜祸水”观念的生动演绎。

其实王夫人在贾府还是蛮尴尬的:作为儿媳妇,她不得贾母欢心;作为妻子,她不能像赵姨娘那样放肆争宠;而作为母亲,她溺爱宝玉无比,却又不得不苦心孤诣小心翼翼为他安排这“金玉良缘”,还担心因此让宝玉心里受惊。如吴月娘一样,是典型的“正妻”型人格——想要的,不能够放肆得到;失去的,只好暗中夺回。而那在生命中早已默默丧失了的情欲,也只有心甘情愿地埋没在封建礼教的尘沙里。

这样看来,我们便不难理解为什么作者和评论中对于王夫人的诸多回护了——她是真的很爱宝玉。

说了不多几句话,宝玉也来了,进门见了王夫人,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甲戌侧批:是大家子弟模样。】便命人除去抹额,脱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头滚在王夫人怀里。【甲戌侧批:余几几失声哭出。】王夫人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他,【甲戌侧批:普天下幼年丧母者齐来一哭。】宝玉也搬着王夫人的脖子说长道短的。【甲戌侧批:慈母娇儿写尽矣。】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脸上滚热。你还只是揉搓,一会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说着,便叫人拿个枕头来。

只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她不是他,永远无法代他做出选择。纵然勉强做了,也不尽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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