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茹深刻体会的程砚秋大师的“笑”——美 娇羞 傲气的笑
根据李玉茹老师所著《李玉茹谈戏说艺》一书整理。
程砚秋大师的剧目多为悲剧,女主人公笑的机会很少,但李玉茹老师曾经看过程大师的一出<<花舫缘>>其中的二处女主人公笑的场景深深留在了李老师的心里.
<<花舫缘>>1923年首演,这出戏的故事就是评弹里的“唐伯虎点秋香”,也叫做“三笑”可见笑在剧中的作用，京剧女主角叫申云飞是沈府的丫环，与唐伯虎一见倾心，唐假扮成书僮混入沈府，与申终成眷属。
申，唐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小船追大船，追了两三圈以后，船停了。申云飞搀着老夫人下船，众人正要下场时候，申偶然从眼角的余光中看见了唐伯虎。申开始觉得唐风流倜傥，就扭过身去多注意了他一下，继而发现这个书呆子正愣愣地盯着自已，跟傻子一样，她有点难为情。
程为申安排了一个笑和一个身段。说起来简单，就是一害羞，一扭头，有个微笑就走了。程大师的做法是：先用眼睛斜瞟一下，一瞟，看见了唐伯虎，感到了唐的魅力，不由自主转过身去，眼睛的瞟变成了正视，全部眼光都在唐伯虎身上。演员马上有一个小小的发愣的感觉，因为申飞云意识到自已出轨了，觉得很害羞。这时申把身子转回来，而眼神还留在唐那里，意思是“你干吗这么看着我，讨厌。。。。。”我在这里加了省略号，是因为此时申虽然觉得这个人讨厌（确实是她的真实感情），但是内心深处又有喜欢被人看而觉得不好意思。总之，在这一刻，这个单纯的少女有复杂的内心活动，这一切通过程砚秋的一整套表情和身段充份表达了出来：她先是瞟，转而正看，然后扭回身来，嘴唇稍微一抿，眼神下垂，暗暗对自已一个窃笑，加上轻轻一顿足，跟着老夫人下场。所有的动作都非常含蓄，但是美极了，而且内涵丰富。
花旦，花衫的角色不乏羞笑的场面以及程式。一般旦角羞笑，都是先低头，头垂下后再扭头一笑。而程的做法不一样，首先，申飞云在这一场戏里不是低头，而是梗脖子，在梗脖子的同时，眼睛慢慢，慢慢地往旁边挪，又在挪的时候把眼神垂下来，一抿嘴，对着自已一笑。梗脖子和低头之间似乎就相差一点点，但是从观众的角度来看，演员梗脖子时，观众可以看清楚眼睛的表演，这就增加了观众观看的兴趣。而低头会相应减弱很多（要说明的是，我们在舞台上低头与生活中不一样，仍然要照顾到观众）。其次程转头时永远是先转身子，然后头再跟着过来，剧情需要的话，眼神更慢的回过来，这就是上边申飞云的做法。
先转身子再转头，是满族梳着“两把儿头”的贵族妇女必须养成的习惯，她们的头不能随便乱动，因为头后边有一个硬硬的燕尾。程夫人果师母也是满族，一直保持了这个习惯。显然程大师在生活中观察到了满族妇女的这一特点，就用在了他扮演的旦角身上，效果非常好。用在《花舫缘》里，创出了申飞云这个特定环境里特定的笑，与众不同，不仅娇羞，而且有一种特别的傲气。由于可见。“笑”又是和申的眼神，扭肩膀，转身（即手和身）以及顿足（即步）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