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粉黛,乱了谁的心( 安安)‖ 《济源文学》2021(136)
在电脑上敲击这个标题时,我的心已经乱了。
粉黛缭绕,梦幻般起了半人高的雾,如粉红色的云霓,凝聚在湖光山色间,任由那各色笑脸,绽放在粉烟粉雾中。
朋友圈里已经是粉红色的天下了。在这银杏金黄、丹桂飘香的季节,一年一度的斑斓秋色并不稀罕,就算王屋山上黄栌的碧叶全都被秋霜染成火红,也没有眼下这片奇异的粉雾更能吸睛。
走!我们也要打卡去!
没办法,心已乱,为了那片粉黛湖山。
邀老妈,呼小妹,谁知她们早已捷足先登,这会儿正徜徉在那一大片迷人的粉黛乱子草丛中呢。
出城,向西,迎着下午四点半的阳光,驱车驶往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小镇——思礼。
小镇背靠万羊山,南临三河水库,每年的清明会闻名遐迩。奶奶生前只恨没把哪个孙女嫁入小镇,以便能悠闲自在地住在亲家赶大会、看大戏、吃凉粉、喝肉丸。小镇原名武山,是北边“虎头山”的谐音,或因山上白石遍布,如放牧的羊群,老百姓又叫它万羊山。后为纪念民国二十二年在此壮烈牺牲的济源县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于思礼烈士,把小镇的名字改成了“思礼”。小镇还有一位名人,是唐代诗人、茶仙卢仝,他是“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的嫡系子孙,自号玉川子。他的《七碗茶歌》名扬海内外。
高中时在小镇就读,每天凌晨六点钟左右在三河水库坝东的公路上跑操,跑得一身灰土。因大坝太高,只能在地势较高的路面偶尔望得见一片银白的水面。炎热的夏季,体育老师会斗胆带着学生们去一两次三河水库游泳,面对混浊的湖水,男生的欢喜,女生的拘谨,和着老师的担心与鼓励,至今仍历历在目。
小镇多山,三河水库是难得的一片水。然而这水却不太容易亲近。上游被污染的塌七河水无可选择地流入水库的怀抱,库底的裂缝又将这一泓混水渐渐渗漏到地底。孩子小时我们常带他去三河水库玩,望着夕阳下那一小片金色的水域,他每次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然而小镇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生了蝶变。要不是朋友圈里粉红色的召唤,我怎么能不顾一切地重回小镇?
几座漂亮的钢架桥引得人走错了路。不过,哪一条路都能到达三河水库。
如今这三河水库也有了新的名字:万阳湖湿地公园。据说是小镇省吃俭用斥巨资修建的,专门用于改善老百姓的精神生活。
夕阳下的万阳湖湿地公园,像一只由斑斓的树木与鲜花簇拥着的金色蝴蝶,在蓝天彩云下轻轻地翕动两翼。湖岸绿柳拂堤,步道环绕,木椅相连。湖上小岛浮螺,木桥弯弯,倒影微荡。然如此美景,却留不住游人的目光。原来都脚步匆匆,直奔左岸坡地那片网红草去了。
我也急着往那里赶,甚至都顾不上电话问一下老妈她们在哪里。
矮竹篱,青草地,时而修一个半圆形的“最佳拍摄地”,让这绿色的甬道显得有些窄,但人们看起来都蛮有耐心。
我早被那一片比照片上更震撼的粉霞惊呆了!想象着一个在云霞中奔跑的女孩,轻掂雪白公主裙,戴着宽边太阳帽……那女孩或许是我喜欢的简.爱,或许是郝思嘉,或许是安娜.卡列尼娜,抑或是外国文学中随便哪一位迷人的女子。
总之,这带着异国情调的粉黛乱子草,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
正在我恍惚间,一位身着墨绿色金丝绒旗袍的大姐款款走来,她笑意盈盈地求我帮她和同伴拍个小视频。我侧脸朝她身后望去,原来她那五六个同伴与她一样,全都是一色的绿金丝绒旗袍,一色的颀长身材,一色的笑意盈盈。我蹲在青青甬道边,看她们一个一个轻罗小扇,神情骄傲地走过我的镜头,走过那一片粉色的花海。清风送来她们脂粉的芳香,我脑子里不由蹦出白居易的那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我的一个闺蜜在桥头负责保洁工作,她打电话问我到了哪里,说遇见了我妈,听说我来了。我说:不用急,正在看粉黛乱子。
粉黛娉婷艳,芦竹笑语喧。环湖皆景,各有各的妖娆。
我为粉黛乱子拍了照片,心不再乱。只管发图,去扰乱他人的视线。
闺蜜身着桔红色的工作服,一脸欣喜地迎接了我。她笑得那么灿烂,就像这万阳湖公园是她们家的。我心疼她的辛苦,说:这么多人,每天要制造多少垃圾啊!她说:还好,现在的游人都不乱扔垃圾了……
与老妈一行相会于一白色的凉亭,竟望见了西山上的缓缓旋转的大风车!秋水长天,一抹粉黛飘落其间,像七仙神女抛下的一条粉红色的丝巾。
回程浏览朋友圈,看到一位好友说,她并不喜欢粉黛乱子草,柔弱无骨,仅靠一点颜色魅惑别人……
在粉黛乱子草大红大紫成为“万人迷”的时候,感觉好友发表此番言论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我赞赏她特立独行的个性。
作为一个人,我们固然不能像粉黛乱子草那样随风乱摆,依靠姿色取宠,但在草的世界里,让自己出彩,让自己成为众人的背景,又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我会从此牵挂小镇这片独特的草。不仅要欣赏看她金秋的粉红,还要关注她春夏的碧绿与寒冬的枯黄。想她也必然会时时等在那里,不管我去还是不去。
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中,将人类的一切智慧凝聚在“等待”与“希望”中,那么粉黛乱子草呢?是不是同样需要“等待”与“希望”呢?
等待花开,等待理解,等待网红过后的冷清,等待受伤过后的康复,希望这多彩的世界处处美好、人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