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一杯雪水茶

这个冬天只下了几场小雪，还是薄薄的一层，雪落下来，很快就被大地吸净，被草稞掩盖，被车轮带走。没有大雪的冬天是缺少情调的，且不说人走在外面世界里，迎面吹来的都是冷硬的风，即使裹紧衣衫，仍觉得寒气袭骨，只说脚下的土地是异常冰冷而坚硬的，厚跟儿皮鞋踩在上面，会发出铿锵的声响，走得久了，脚底板冰凉，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寒冰上一样。秋天时风吹落的叶子再次被吹离地面，被吹到角落或者旮旯里去，所有的枯叶都簇拥在那里瑟缩着，每一片叶子上都凝着白色的霜。——没有雪，就没了凭栏赏雪的雅趣儿，更谈不上去雪里撒欢儿的快乐了，人只能加快脚步，在外面走一遭，很快地再走回来，没有雪的冬天不养人啊。

很快就要到小寒天气了，还是无雪，只是在网络里看到别处下着厚重的雪，那些落在南方郊外盛开的腊梅上，看上去极美，若是采集一些存储，过些日子拿出来，怕是茶中的上品吧？我这里因为无雪，身边很多人都患了重感冒，咳嗽、高烧，迟迟不退，久久不好。母亲为了提升全家人的身体免疫力，便在家里做了各种吃食：大锅炖的鸡汤，里面加了土豆粉和榛蘑；高压锅闷煮的酱牛肉，汤色浓稠，适合留下来下宽窄面条；乡下亲戚送来的糯米面，被母亲用温水活匀，又买来当年秋天留存的红小豆，热热闹闹焖熟了，捣碎了，团成个头均匀的小丸子，然后，就在某个午饭后，趁孩子们还未下饭桌，母亲就开始张罗着包豆包。

白色糯米，红色豆馅，两种食物放置在一处，莺歌燕舞般好看。洗净了手，安坐下来，孩子们还是要讲究个仪式感，先是由母亲介绍一番这食物的来处，不过是纯天然的，无化肥无污染无公害的，大可放心食用，期间，父亲也会过来插上几句，说得是母亲这一日的辛劳，早早起床，里里外外，已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母亲只在一旁温和着笑，示意父亲停止宣讲，于是我们便立马操作了起来。

很快，一屉一屉的豆包已放在多功能电饭煲上集合完毕，余下的糯米面，被我们在里面夹了苏盐，擀了饼，迅疾地放入另一口热锅里煎熟。厨房里，餐厅里，很快就热气腾腾起来，每一扇窗上都蒙着厚厚的细水珠儿，外面的世界已经看不清了。

大概此时，我们权且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寒冷，即使有再大的风，也吹不进母亲的家门，热啊，热啊，孩子们都嚷着都叫着，似乎屋子里正盛开着一个美丽的春天。不是吗？窗台上的沙漠玫瑰正开着粉白色的花，摇钱树的叶子往外沁着水滴儿，玉麒麟的骨脉里缓缓流淌的，是鲜活鲜活的居家小日子吧？

这时候，再走到外面去，即使无雪也不觉寡淡了，或许，正有一场场雪就在不远处的田野里候着，只等着一场场合适的风带它们前来。我却是不盼雪的，我也不再害怕寒冷，我知道这些都是短暂的，都是一时的，很快地，这世间就会回到春暖花开时候，到那时，我就找出这一季某一日收藏起来的雪水，放在灶火上殷勤地煮了......这雪水茶，只可用来款待有缘人。

图片：EIena VaviI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