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美女忆35年前九嶷山学院生活,催人泪下!
永远的记忆----九嶷山
猿渡春梅子(日本)
[童一飞]按:曾几何时?作为新中国第一所民办高校的“九嶷山学院”隐匿深山,远离喧嚣,却一尘不染,名动全国,甚至吸引了五洲四海数千计的学子前来求学。当年,就有这么一位特殊的日本学生——猿渡春梅子(中国名:王春,系日本二战战败时在我国东北的战争遗孤后代。猿渡随日本生父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加入日本籍),在中国经历高考失利后,从东北辽宁辗转数千里,踏入这所学校,历时三年完成学业并回到日本继续深造,最终获得研究生学位。而她在九嶷山度过的难忘时光,成为其生命中的一段最美好回忆。前不久,猿渡在其同学乐运苏女士的启动下,写了这一段回忆录并从日本发回国内,以兹纪念。文章虽短,却从侧面见证了九嶷山学院创办者、革命家、教育家乐天宇先生发扬舜德精神,心系家乡、筚路蓝缕、孜孜办学的赤子情怀。值得一读,特此推荐与广大读者共享。
图文收集编辑:童一飞按
1982年春,我随父亲从日本回到中国抚顺。当年就试着参加了全国高考,结果是榜上无名。之后又修整复习了一年,第二年高考3分之差又名落孙山。在那痛苦迷茫的日子里,在自己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母亲从学校拿回了一份《羊城晚报》,报上刊登了一位广东母亲送女儿上“九嶷山学院”读书的消息。我为之而心动,偷偷准备了简单行囊,背着父母登上了南下的火车。辗转了三天三夜我到了湖南的冷水滩。下了火车,找了个小旅馆足足睡了一天两夜。此刻的我刚满20岁,不但担心着自己的安全,更担心找不到“九嶷山学院”,因为我没有具体的地址。后来向好几个人打听了才知道:要先从冷水滩乘长途汽车到宁远县才能到九嶷山。冷水滩到宁远县所走的是绕上绕下且漫长的崎岖山路,到了宁远县城我已晕得一塌糊涂,可是依然不见学院踪影。听说学院是在山里,我流泪了。数日来我已经体验了太多我从未体验过的事情,领略了江南江北山水的不同。我开始怀疑自己:还要进更深的山,你行吗?
▲猿渡春梅子与九嶷山学院的同学们在一起(右二)
然而第二天我还是坚定地出发了,进山的汽车穿过一片红土坡,带我不断地向前行驶,在一个无站牌(可能叫麦地,我记不清了)的地方我下了车。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仰望四周远近群山,我原地站了许久。我知道从此地需要步行才能进山,我沿着那渠边通往山里的漫长无尽头的羊肠小道,走十步歇一步,接近傍晚,到了个村口,才见炊烟。走过一排石板路,正前方我看见了醒目的三个大字“九嶷山”。心想,我历尽千辛万苦可到目的地了。
一位河南来的同学把我带到二层木楼,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屋里拜见了乐老。乐老的房间不大,一张已发黄的蚊帐就占去一大半空间,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一个很旧的藤椅,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乐老身着一件浅灰色中山装,深坐在藤椅上,两鬓斑白,腰背佝偻,只有两眼是那般炯炯有神,有种豪情和执着。他不要国家一分钱,从自己三百多元工资里留出五十块生活费,其余全部打入学院账户。他提倡延安精神,他的言行就是我们的表率,他的简朴给我的人生上了很重要的第一课。乐老听了我自我介绍后说:我们九嶷山很穷,都是山,交通不方便,冒得教室,冒得设备,最基本的课桌椅都冒得,和城里的大学没法比。毕业也不能发放国家认可的文凭,想学本事就留下吧。我表示我不怕苦,愿意留下来学本事。这样我就成了“九嶷山学院”的学生。
天当房,小竹櫈,双膝当课桌的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同时也开启了我对自己的挑战。来自北方的我不习惯细雨不断阴冷潮湿的山区生活,水土不服。我也不会煮饭,更吃不下用河水洗过的碗里的饭菜。在井边洗衣服对我来说就是个童话。我也辛苦地挑战我们的必修课“建校劳动”,所有的一切我都勇敢去面对。当我接到父母的第一封来信时,我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当众失声痛哭。
在校期间,每当偶遇乐老时,乐老总是关心地问:”生活还习惯吗?”他很关心我这个身份特殊的学子。渐渐地通过乐老的修身课,我一点点变得更坚强起来。一个80高龄的老人,放弃北京舒适的生活,拿着国家补发的工资来这穷山僻壤兴学,为我们这些高考中不幸的青年,搭建起了一个通往梦想的平台,我想无论如何我都要不辜负乐老的期望,努力学有所成,以此来表达我对乐老的敬意。
教现代汉语的秦桐华老师对我更如父亲一般,老师们加餐他都会省下来一些留给我吃。去三分石回来知道我要洗澡,他把学院分给他们老师的热水留给我,他自己用冷水洗澡。在学习上他耐心教给我知识与技能;在生活上他严格要求我,天黑之前必须回宿舍,不允许我住到老乡家去;看到我思想上有什么波动,他及时找我去田间散步,他的话不多,却像个慈父句句暖心。他自然就成了我的“义父“,直到义父去世,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只可惜他老人家去世时我不在他身边。
在乐老和秦桐华老师的关照下,我渐渐习惯了煤油灯下读书和山区里的晨练。后来湖南日报报导一篇”九嶷山下的日本姑娘“,我的身份才传开。因为这篇报道,湖南省公安厅厅长来学院看过我。公安厅也派人去我老家东北调查过我。这些都没影响我在九嶷山就读。反而在乐老的大力支持下,在宁远人民医院的协助下,我在宁远人民医院义务开设了一个日语班,医院的医生,学院的学生,宁远县其他单位的职工都来听我的日语课。受乐老的潜移默化,我当时很想为乐老的家乡宁远尽一点绵薄之力。
1984年5月25日,零陵地区举办“潇湘之春音乐会“,我代表宁远县参加了这个音乐会,身着日本和服的我唱了首《北国之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功夫不负有心人,毕业当年我回到了日本。为考研进一步深造,需要一份在校时的成绩单,学院很快为我寄来了成绩单。这也是一份至今藏在记忆中的温暖。
后来我就职在日本一家贸易公司,被派往上海七年,天津五年,来往于中日之间。在此其间,我一个人悄悄地又按当年去九嶷山的路线走进九嶷。羊肠小道,苍梧群山有了很大变化。我熟悉的那条村中弯弯曲曲的主干道,已经成了一条街,所以我没能找到我一直惦念的小女孩儿。
在九嶷山读书的时候,冬天的九嶷山里很冷,更难得有盆热水洗澡。住在村主干道旁的一户老乡,他有一儿一女。每当他家做酒,他都会让10岁的女儿到学院找我,让我去他家洗个热水澡,洗澡时也是这个女孩儿给我加水。毕业临走时,我与女孩儿的父母商量,我想把女孩儿带出山,被他们拒绝了。他们理解我的好意,我也理解他们做父母的心情。现在,我想那个小女孩儿一定过得很好,没后悔拒绝我带她走出九嶷山吧。
我爬上舜源峰俯瞰留有我青春记忆的地方,翻开那页页回忆,不尽心潮起伏。后来我又去游了玉琯岩山洞,在九嶷山庄住了一晚。晚上,再一次享受到了九嶷山夜晚的宁静。一位在九嶷山庄工作的老乡认出了我,早餐一定要请我吃一碗久违了的“米粉“我吃得香甜极了。九嶷山!九嶷山人!真的变了。
现在我在日本东京都的一个区政府从事翻译工作。我喜欢我从事过的每一份工作,因为我运用上了我在“九嶷山学院”之所学,发挥了汉语之所长,我很庆幸自己能为在日的中国人解决些实际困难。最主要的是我更牢记乐老的修身课之教诲。想当初如果没有乐老给我在九嶷山学习、历练的机会,我想不出我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是谁?
2020年7月18日
(注:文章收集人乐运苏,系猿渡春梅子在九嶷山学院就读时期的同届同学,现为杭州某中学退休教师。猿渡春梅子的中国名叫王春,系日本二战战败时在我国东北的战争遗孤后代。王春随日本生父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加入日本籍,在中国经历高考失败后,来到九嶷山学院求学;历时三年完成学业并回到日本继续深造,最终获得研究生学位。作者本人现,受聘于日本东京都某区政府从事翻译工作,仍在为中日友好事业作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