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那是一个大雪天》黄少烽

原创作品一经采用将根据各种留言等情况将发布5家媒体，优秀作品还将发12家媒体！　

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在人们的期待中来了，人们欢呼雀跃，纷纷前往城郊的登云山，因为那儿是最好欣赏雪景的地方。在县城的街上，由于雨夹着雪，落到地面的雪花一瞬间就被雨水淋没了。但在登云山，草坪里或是花丛中都堆着积雪,人们更可以看到树枝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霜花，宛若一片童话世界。面对这难得的景致，县城的诗人们纷纷即兴做诗，一首一首的现代诗或古体诗词纷纷出现在各个文艺社团的群或朋友圈里。小学生们不住地叹气：要是再下大一就好了，兴许学校就放假了，就可以去山上堆雪人了。一个我熟识的青年教师正发动着他的“新大洲”，准备赶到十里之外的乡镇学校去上课。他因不能上山赏雪而惋惜，对我说道：还是那些坐机关的人安逸啊，坐在暖和的空调屋里，想看雪景就走出去看……可我们呢，你看，这下雪天也得去上课！听了他这话，我淡淡地说道：下雪天怎么就不能上课？我年轻的时候，就在大雪天给学生上过课，那时的雪可比今天的雪大多了……可惜他不等我说下去，就狠狠地踩动了油门，摩托像一只瞪着巨眼的生猛动物咆哮着往前冲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想起了四十五年前我给学生上过的那一堂很特别的课，因为上那堂课时，只有五个学生，而且是不同班级的五个学生……

　　那时，我在距场镇六七里远的一个山村学校教书，那年冬天，由于妻子坐月子，每天下了学我都回家住。一天晚上，天气骤然变得好冷，北风呼啸了一整夜都没停。早晨打开门，一股寒气扑到我脸上，我感到浑身一阵发冷。一看，外面正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从房顶的积雪来看，这场雪应该是半夜就开始下的吧。

　　我赶紧给妻子煮开水鸡蛋，接着又做早午两顿的饭。

　　妻子正坐月子，满以为这样的天气，我会在家里照顾她一天，见我仍像往常的早晨那样急匆匆地做着该做的一切，包括为她准备中午要吃的饭菜，不免有些失望。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也去么？

　　我说：今天不是星期天，怎么不去呢？

　　吃完早饭，我叮嘱她别沾冷水，娃儿的尿布我晚上回来洗。说罢，我穿上厚厚的棉衣，还有平常舍不得穿的水靴，像往常一样到地名叫“陷马湾”的安居公社六大队学校去上课。

　　雪还在下着，而且越下越大，一会儿就在我的肩上堆积起来，我不得不时时停下来抖掉身上的雪花，再继续走。这是一条典型的乡村小道，比那种农村常见的机耕道还要小，而且中途还要过一条小河。这样的天气，又是早晨，路上除了我孤零零的身影，几乎没有一个行人。雪花落在小路两旁的庄家地里，似乎簌簌有声，压在低矮的麦苗上，掩盖了些许的绿色，使周围都变成了一片银白。落在小路上的一会儿就化成了水，弄得地面湿漉漉的，很滑，这在当地人叫“硬头滑”，很不好走，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在地。

　　我终于艰难地走了一半路程，来到名叫“刘家界”的小河渡口。可惜，那只顶棚堆满积雪的渡船却停在河对岸。我喊了几声“过河”，无人回应。往常过河，只要有人喊，船工立马就会把船撑过来，而今天，任凭我怎样喊，那船却动也不动。看来船上是没人了，大概船工以为这样冷的天，又这么早，不会有人过河，所以还没来上班。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由于天气恶劣，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在船上住。仿佛大雪下到了我的心里，我的心情就像这时的天气，一下变得沉甸甸的。

　　我很着急又很无奈，只有在岸边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过了一阵子，终于听到对岸有人说话，接着看到有两个人上了船。船也终于被他们撑了过来。

　　两人可能是本大队的社员，见了我，不解地问:老师，你这是去上课吗？

　　我说是呀。

　　他们说：今天这个样子，家家的大人娃儿都正偎在床上，或者围在火盆边，哪个娃儿还到学校上课！你快回去吧。

　　我说万一等一会儿有学生来呢。

　　我们就是从陷马湾那边过来的，学校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说。

　　我说来都来了，我还是去一下吧。

　　他们见说服不了我，只得作罢。担心我不会撑船，要帮我撑过去。

　　我说不用，经常从这里过河，我早已学会撑船了。

　　待他们下了船，我就紧接着上了船。我拿起撑船的竹竿，像老船工那样将竹竿带有铁锥的那一头搭在岸上，使劲一撑，船便离岸了。接着我又收起竹竿，将竹竿插入水底，朝一个方向连撑几下，让船头慢慢转变方向，直到朝向对岸。

　　两个社员见船已调过头了，放了心，才转身离去。

　　其实我从来没有撑过船，由于经常看老船工撑船，对于他的那些动作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刚才的动作虽然有些紧张，也勉强过得去。

　　接着我继续将船往对岸撑。我笨拙地捏紧竹竿，左边撑一下，提起来，又将淌着水的竹竿拿到右边……这时没有人看着，不紧张了，才感到捏着水淋淋的竹竿就像捏着一根粗大的冰条，手冷得刺骨，发痛。但我咬紧牙不松手，终于将船慢慢地撑向了对岸。

　　到了学校，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不仅学生没来一个，连两个家住本大队的民办教师也没来。我掏出钥匙，开了门，拿出我给学生上音乐课用的手风琴拉起歌来：

　　天上闪烁的星星多呀星星多，

　　比不上我们草原的羊儿多；

　　天边飘着的云彩白呀云彩白，

　　比不上我们草原的羊绒白……

　　不知是被我拉出的欢快爽朗的旋律所吸引，还是我来时有社员看到了，终于有几个家住附近学生稀稀拉拉地来到了学校。

　　拉完歌，我从身上取下手风琴放好，就去敲响了吊在屋檐下当做钟使用的那段废铁管。学生们听着曾经听过千百次的“钟声”，觉得很新奇，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来的学生共有五个，两个读五年级的，两个读三年级的，还有一个读一年级的学生是家长送来的。我把他们全都叫到五年级那个教室坐好，说：现在开始上课。

　　我说，今天来的同学由于程度不同，不能像往天那么上，今天的课由我给你们讲革命故事。今天在下雪，我就讲一个下雪天发生的故事吧。说到这里，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庄重地写了几个字：

　　草原英雄小姐妹

　　接下来，我就讲了一个那个年代人们都耳熟能详的故事：两个蒙古族小女孩龙梅和玉荣，为生产队放牧着384只羊。中午时分，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羊群惊惶乱跑，她们追赶着羊群，在零下40度的冰天雪地奋战20多个小时……

　　其实我讲的这个故事早在我给他们上音乐课时就讲过，上音乐课教他们唱我刚才拉的那只歌时，我就介绍了歌曲歌颂的是什么人，所以他们都知道这个故事。所不同的是今天我讲得更详细，更投入。或许故事中的两个蒙古族小女孩年龄和他们差不多，容易引起他们的共鸣罢，他们仍然听得很专注，仿佛头一次听这个故事一样。当他们听到两个小姐妹在寒冷、恐惧、饥饿和疲劳中，没有退却，没有逃避，没有放弃，终于保住了公社的羊群时，他们的眼里竟含着泪珠。

　　下午的雪不但没有停，而且越下越大，雪片像撕粉碎了的棉絮在空中飞舞，有的飘落在路旁的树枝上，渐渐成了堆，压弯了大树的枝条和小树的树干。地上的雪也积了半尺厚，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十分费劲。但出人意外的是，下午不仅两个民办教师来了，学生也来了大部分。或许是上午来了的学生和附近的社员将“学校有老师”这个信息传扬开去的，所以他们就冒着大雪来了。

　　见了这个情景，我突然意识到，我上午上的这堂课，不仅仅是给他们讲了两个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而且以自己没有说教的行动给他们上了一课——在艰苦的环境下，应该怎样对待学习。

====================

原创作家简介：黄少烽：出生于四川省射洪市太和镇。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射洪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名誉主席，陈子昂研究会等多个社团名誉会长或顾问。从事文艺创作辅导工作30多年，历任创办主任、遂宁市作协副主席、四川省民协理事。已在《光明日报》、《四川文学》、《今古传奇》等国内各级报刊发表各类作品近200万字，曾获得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民间文学集成工作一等奖、“巴蜀文艺奖”提名奖、“四川省第八届戏剧小品作品比赛”二等奖等省级以上奖项20余次。主编出版的专集有《蜀中胜境金华山》等6部。编著出版有民间文学故事集《子昂故里龙门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