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地理考,12
(二十三)《禹贡》治梁及岐,为吕梁、狐岐,证古称狐岐为岐山。
胡渭①的《禹贡锥指》、阎若璩②的《古文尚书疏证》都重复了旧的说法,认为梁岐是雍州的山脉。沈彤③的《尚书小疏》驳斥胡说,而《汾州府志》辩驳地更为清晰。其文中说:“《禹贡》的文法,始于西方迄于东方。所以先说壶口,其次梁岐,其次太原岳阳,其次覃怀④,其次衡漳⑤。列举的或者是山,或者是地。源于梁岐的河流向西汇入黄河,向东汇入汾河,这两座山是汾河以西群山自北向南的山脊,列举出来以表示汾河以西黄河以东的地域已经治理完成,岳阳在汾河以东沁水以西,覃怀则位于沁水以东、南部靠近黄河,衡漳流过漳水、向北注入黄河。这几句话涵盖了冀州全部需要治理的地域。”这段论述非常明白。《山西通志》再去辩驳这个论点,显得不恰当。
① 胡渭:1633—1714,初名渭生,字朏明,一字东樵,浙江德清人。徐乾学奉诏修《一统志》,开馆洞庭山,延胡渭与阎若璩、黄仪、顾祖禹分郡纂辑。他一生著书仅四种,《禹贡锥指》二十卷,附图四十七幅;《易图明辨》十卷;《洪范正论》五卷;《大学翼真》七卷。他的学风,不尚泛博,专就一个问题作窄而深的研究,开后人法门不少。几部书中,后人最推重的是《禹贡锥指》。
②阎若璩:字百诗,号潜丘,生于明崇祯十一年(1638),卒于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山西太原人,侨居江苏淮安府山阳县。清初著名学者,清代汉学(或考据学)发轫之初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徐乾学奉敕修纂《清一统志》,阎若璩应邀参加,并随书局前往洞庭东山、嘉善、昆山等地。这一时期阎若璩与精于地理学的顾祖禹、黄仪等晨夕相处,对地理学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修纂《大清一统志》的同时,阎若璩还与万斯同、顾祖禹、胡渭等学者相与讨论,排比正史,参考诸书,协助徐乾学完成《资治通鉴后编》184卷。阎若璩一生治学,多有著述。其中,最重要的成就是《尚书古文疏证》。该书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从篇数、篇名、典章制度、历法、文字句读、地理沿革和古今行文异同等多方面考证,并引用《孟子》、《史记》、《说文》等书作为旁证,得出东晋梅赜所献《古文尚书》及孔安国《尚书传》是后世伪作的定论,解决了千百年来学术史上的一大疑案,受到学术界的普遍肯定和重视。在清初的学术史上,阎若璩上承顾炎武、黄宗羲,下启惠栋、戴震。作为清代汉学(或考据学)的直接先驱,阎若璩在清代学术史上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③ 沈彤:1688-1752,字冠云,号果堂,江苏吴江人。乾隆元岁(1736年)荐举“博学鸿词”。与修《三礼》及《一统志》。彤笃志群经,尤精《三体》。著有《果堂集》十二卷,《周官禄田考》三卷,《仪礼小疏》一卷,及《春秋左氏传小疏》等,并传于世。
④ 覃怀:地名,夏代的称谓,秦汉称河内郡,唐宋称怀州,今河南焦作市温县周围为覃怀。
⑤ 衡漳:孔颖达认为,衡即古横字,漳水横流入河,故云横漳。另一种解释,衡是称其重量,漳是河流之意,衡漳就是黄河称起的地方。
(二十四)狐岐由狐戎得名。
有没有考证岐山被称为狐岐的呢?《通志·古迹考》二:“《左传》中狐戎称为大戎,平阳西山一带,在春秋晋国时有狐厨县,在汉代时有狐讘县,魏晋时期有狐古亭(原注参见《左传》僖公十六年,杜预注是魏晋的地名),其命名都有个狐字,不是来自于狐戎又是为什么?狐讘是今天的永和县,狐厨就是狐谷,今天的乡宁县,那么古狐戎国在什么方位大概也可以知道了。”
根据这个我们推知狐岐的名字,也是来源于狐戎。说它是岐山,则是因为山势盘曲,山体有分岐。另外狐岐山也叫薛颉,或者谷积,或者骨脊。《说文解字》:“吕,骨脊也。”那么骨脊的训和吕梁的意思是通的。《汾志》中“(梁岐)山是汾河以西群山自北向南的山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
就此我怀疑《禹贡》中的“治梁及岐”,不必确指离石东北的吕梁山。后来的学者必定是根据后世的地望,非要套入古书中的山川,于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如果从大势上通而看待,才会比较清晰,那么岐山位于山西,固然就没什么好争论的了。
(二十五)豳字本作邠,因临汾水为邑而得名,(支邑)酆一例。
邠是汾水边的城邑,如同靠近岐山的城邑被称为(支邑),灃(沣)水边上的城邑被称为酆。
《逸周书·度邑解》“维王克殷,九牧之师,见王于殷郊,王乃升汾之阜以望商邑,永叹”等等。汾有时候也写作邠,《史记·周本纪》引作豳字。豳邠是古今字,而汾和邠也是相通的,像滈镐灃酆的例子一样。梁玉绳的《史记志疑》说:“汾靠近朝歌,就是《郡国志》颖川郡襄城县的汾丘。如果是在栒邑的豳,怎么可能登上山顶去遥望商邑呢?”《度邑解》下面又说:“王至于周。”栒邑还在宗周的西面,不应当还未回到宗周,反而先去登豳地的山丘。梁玉绳认为武王所登的山不在栒邑,这是对的。
但是襄城汾丘,和朝歌也不算近,为什么(武王)先要绕道南方来呢?我怀疑周人既然已经攻克殷商,在回去的途中路过晋地的汾阜,这儿是当年公刘居住的故地,因而登上山丘遥望商邑,并感叹不已等等。“乃升汾之阜”是武王克商以后几天的事,(武王)登上汾阜,既不是九牧之师在殷都之郊朝见武王的日子,该地也不一定就靠近殷商都城的郊外。这是周代初年邠邑不在西方的证据之一。
(二十六)春秋时周人自述先世西土所极,至于岐毕,不举豳,证豳在岐毕东。
《左传》昭公九年(前552年),周王室的甘人和晋国的阎嘉争夺田地,周王派詹桓伯到晋国致辞说:“我周族从夏代的后稷开始,魏、骀、芮、岐、毕,是我西边的土地,到武王克商,蒲姑、商、奄,成为我东边的领土。”
《史记正义》:“《周语》说:以前我们的先祖后稷,服务于虞舜和夏的朝廷,到夏朝衰败,不务农事,我先王不窋因而失去官位。按照周本纪,不窋是后稷的儿子,自承父业,世代是大的诸侯国,所以拥有这五国(魏骀芮岐毕),是西方的诸侯长。解释说魏是河东的河北县,芮是冯翊的临晋县芮乡,毕在京兆的长安县西北,骀在武功,岐在美阳。如果是这样的话,芮在魏西南方向一百多里,岐在骀西北的近一百里处。《诗经》说后稷封在邰,和岐、毕相近,周族是这块地域的诸侯长,是可能的。计算魏在邰的东方六百多里,却让邰国之君为魏国的诸侯长,道路太遥远了。公刘居住在豳,又在岐西北四百多里处,《左传》的这一条只是说那很远很远,记载中根本没有提及豳,不知道为什么。”《正义》中对此的怀疑如此,这是前人的说法无法解释得通的。考证《正义》中后稷不窋的辈分,姑且不去详细地分辨。至于后稷所封的邰,本来在晋地境内,《正义》所说的“魏在邰东六百余里,却让邰国之君为魏国的诸侯长,道路太遥远了”,这个疑问可以解释了。太王迁到岐,文王居住在毕,都是以后的事,詹桓伯说到很远很远,所以连在一起说。而公刘居住在豳,本来在汾水流域,并不远涉到扶风,这根据詹桓伯的话,可以推知的。
雷学淇说:“《诗谱》说周代的魏国,南枕着黄河曲,北抵汾水。《水经·河水注》说商代的芮国、周代的魏国,都靠近黄河。《汾水注》说汾水的南岸有稷山,相传后稷在此播种百谷,也就是《左传》中晋侯治兵于稷山之处。大概古代魏国靠近汾水,芮国靠近黄河。后稷先被封在魏,稷山就在魏国境内,汉晋的时候属于闻喜县,不属于河北县。在河北县的是周代的魏国,商代是芮人分封之地。周克商之后,收服了芮和虞的部队,开始把芮地封给同姓的魏国,又把同姓宗族的芮伯封到了河外(西)的芮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