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惟楚 |《三侠五义》和它的续书们（明清小说续书评介之二）
下面出场的是《三侠五义》和它的续书们，内容精美，童叟无欺，请各位看官品鉴——
小说概况
《三侠五义》诞生于清光绪五年，这是一个清官侠义小说极为繁荣的时期。《中国小说史略》里说这段时期是：“时势屡更，人情日异于昔，久亦稍厌，渐生别流。”
清政府加强了思想领域的愚民政策，表现人们反抗斗争情绪的小说逐渐减少，“揄扬勇侠，赞美粗豪，然又必不背于忠义”的侠义小说却受到了巨大欢迎。《三侠五义》和其续书就是晚清清官侠义小说的代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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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侠五义》的成书
《三侠五义》的成书比较复杂，一般认为《三侠五义》是由说书艺人石玉昆的说唱底本《龙图公案》及其笔录本《龙图耳录》编写成的，或在此基础上整理而成。
但据各个版本的序言与体例、故事内容等考证，今本流传的《龙图公案》并非石玉昆的说唱底本，总之《三侠五义》应不是石玉昆的直接创作。序里写的“问竹主人原藏，入迷道人编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三侠五义》的内容
小说前70回主要写包公断各种奇案冤狱以及锄庞昱、葛登云和为李太后伸冤等故事,其中穿插南侠展昭封“御猫”,五鼠闹东京并归服朝廷和授职事。后50回以颜查散为中心，写他在众侠客义士协助下，剪除马朝贤、马强、襄阳王赵玉等诛强锄暴的经历。
后来，俞樾认为本书第一回“狸猫换太子”事“殊涉不经”,于是重撰了第一回，并改三侠为七侠，于光绪十五年作序刊行。所以今有《三侠五义》、《七侠五义》两本流传。
三侠指的是南侠展昭、双侠丁兆兰、丁兆蕙和北侠欧阳春，后来俞樾把双侠算为二侠，再算上了小侠艾虎、黑妖狐智化、小诸葛沈仲元改为七侠。五义指的是五鼠，最有名的是锦毛鼠白玉堂。
2016年电视剧《五鼠闹东京》陈晓版白玉堂
《三侠五义》“事迹新奇，笔意酣恣,描写既细入毫芒，点染又曲中筋节”，“为市井细民写心”的思想特点使广大听众读者喜闻乐见，一问世就引起了轰动，因此它的续书也就接连出现。
如果说续书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意不再续、而在改变原著观点的续书，就像对电视剧结局的改编；另一种则是对前有情节的进一步抒发与演绎，就像是电视剧的第二季第三季。那么《三侠五义》可以说是两种续书都占齐了。
《续侠义传》
第一种续书是《续侠义传》，与叙述三侠五义后人的《小五义》等完全不同，它是唯一描写三侠五义旧有人物的续书，但重点由展昭变为了白玉堂，说白玉堂在误入铜网阵后并没有遇难，而是被襄阳王生擒，后被侠女翠绡救出与众侠相聚，终于齐心除逆。
全书结构严谨分明，语言平易流畅、少平话语气，应是文人创作。但可读性仍远远落后于原著，且作者不明、版本稀少，只有十六回，小说书目上也较少提到这本书。
更广为人知的是接下来的两本续书：《小五义》和《续小五义》。
《三侠五义》和它的续书们
三书一系列
为什么说《三侠五义》、《小五义》、《续小五义》这三本书是一个系列呢？书后的广告给你最直接的答案！
在《三侠五义》的结尾，正写道群雄聚会、赴襄阳去剪除叛乱这种吊人胃口的关键时刻，文章居然戛然而止，出现一句 “多少热闹节目，不能一一尽述。也有不足百回，俱在《小五义》书上，便见分明”。
虽然这是后人加上去的，但这完全就是逼着你买下一本的节奏啊！不仅有广告，《三侠五义》卷末还预告了其续书的情节纲目，如“小侠到陷空岛、茉花村、柳家庄三处飞报信”等。
怪不得有传闻说《小五义》的编者“文光楼主人”到处寻求《龙图阁公案》的底稿，历时数年、资金不足也要花费重金把它弄到手，看中的是《三侠五义》本身的对读者的吸引力和社会影响力。
但这个奸诈的编者仍然没有忘记悬念对读者的吸引力，《小五义》居然仍然没有交代众人最关心的是否破铜网阵的结局，而是写到“‘当’的一声，智爷把双睛一闭……”再次戛然而止，出现一行“若问智爷生死和破铜阵网的节目，仍有一百余回，随后刊续套《小五义》出版。”
《小五义》又列举了《续小五义》的一些大节目，如众英雄脱难,襄阳王逃跑宁夏国,智化让功出走。
直到不久后《续小五义》问世，接叙众英雄大破铜网阵，襄阳王潜逃，诸侠仍在江湖间诛锄盗贼等故事……最后拿获襄阳王，皇帝论功，众侠义皆受封赏，才终于放下了读者的胃口，给了《三侠五义》一个圆满的结局。
《三侠五义》连环画
续书与商业
虽然站在读者的角度，会觉得《三侠五义》这两本续书的出版几近敲诈，但是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部分续书与商业的紧密联系。尤其是这种第二季、第三季的续书，它们的出现的动机，并不完全是对原著结局不满，也不是单纯地想把故事续接下去，而是和盈利的动机相关。
《小五义》的内容相较于《三侠五义》而言，明显和《续小五义》的联系更加紧密，也是对小说的商业化、市场化的印证，可以认为这两部续书都是一种有意识的以谋利为目的的创作。
《小五义》、《续小五义》作者之谜
至于后两本书的作者是谁，也是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
两书前后内容关联，思想风格基本相同，应是出于一人之手。虽然《小五义》一再宣称其作者和《三侠五义》是同一个人，但是两书人物性格、风格与原著都不同，且历史记载和时间都对不上。且正如今本《三侠五义》非石玉昆的直接创作，这两本书的作者也并不是他，只是当时书商假托他的名字销售而已。
鲁迅认为是“疑草创或出一人，润色则由众手”，苗老师推测为曾在王府说书的艺人整理创作的续书。
续书VS原书
商业谋利的目的必然也对作者的创作带来影响。相比原著，两部续书的叙述重心已经发生了较大变化，《三侠五义》中公案情节多，进展快。而续书则主要集中在侠义描写，明显是为了更加迎合观众胃口而创作的。
两本续书中可以看到许多场面、内容的重复，情节大同小异，鲁迅评价“续至二十四集，千篇一律，语多不通。”表明续作者比较缺乏才思。
再者，与原著缜密的叙事技巧相比，续书的内容有一些过于曲折离奇，作者只好一味地出面议论分说，以宿命论和偶然论来分析，多模仿和虚构，没有较大的创新和发展，与原著相比仍然差距较大，这是续书的不足之处。
但《小五义》和《续小五义》之所以能够广为流传，也有它们本身的长处。
从语言上看，鲁迅说它甚有平话习气。它们保留了评话艺术中口语化和诙谐的特征，语言甚至更加的多样，比《三侠五义》更加放得开手脚，黑话、酒令、方言、俗语都时有出现，显得活泼多姿。
从结构上看，三部作品由一系列故事构成,大故事套小故事,通过各种关目扣子衔接在一起,其整体性是其它续书所没有的。
从人物刻画上看，侠义人物的塑造也各有特色、使人印象深刻。比如小五义中的艾虎，已经和《三侠五义》中的形象有了很大差别，不像卢方那样忠厚规矩得近乎迂腐，也不像白玉堂那样阴毒任性，更不像徐庆那样粗鲁冒失，而能审时度势，显现出非同凡响机智敏捷和英雄气概。
它们还塑造了许多丰满的侠义形象，如山西雁徐良、白菊花晏飞等，几百年来家喻户晓，这也是续书的成功之处。
白描连环画《续小五义》内页
《三侠五义》系列的影响
清代公案侠义小说的真正畅销走红是在《三侠五义》出版之后，这也是中国近代出版业的重要变革时期。因为广大读者对清官侠义小说的喜爱，它们的续书十分盛行。
清官和侠义相结合的小说创作始于《施公案》，但以其为主要内容的续书并不是从《施公案后传》而是从《小五义》开始的。
石庵《忏空室随笔》中提到：“自《七侠五义》一书出现后，世之效颦学步者不下百十种，《小五义》、《续小五义》也，再续、三续、四续《小五义》也。”
《三侠五义》的续书据说有四十多部。因此可以说，随着《三侠五义》的续书《小五义》的问世，清官侠义小说才进入繁盛时期，而续书的不断产生正是起繁盛时期的重要标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