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推荐]姜飞的随笔《邻居》（外二篇）

邻居 

办公室旁边是公司的阅览室。阅览室早就废弃成了杂物间，门长年上锁。一窝麻雀便在门顶上的砖缝里欣然安家了。

这天坐办公室埋头干活，门是敞开的，阳光在走廊半铺。忽然有只小身影在门口的铁栏杆上盘旋，叽叽喳喳一声赶一声。麻雀在我办公室门口戏耍觅食是常有的事。我们可是友善的邻居，互不打扰。但像这样上窜下跳，声嘶力竭的样子没见过。好奇心促使我起身看个究竟。

出门，依着走廊栏杆，环顾四周，整个办公楼除了麻雀叫声，安静无异。楼下的花坛猫影不知所踪，鱼池里鲜红的鱼背依然忽隐忽现。

这只麻雀叫声却更加急迫。我心一紧，莫不是有蛇入侵，忙向雀窝方向移动。

右拐不过三米就是丁字形走廊尽头。凹进去的就是阅览室门口的那一段。等我拐过墙角，一只无毛幼鸟正在阅览室门口走廊上扑腾。看来是这只贪玩的小麻雀从鸟窝掉下来了，鸟妈妈是向我求救了吧。还真是小看了这不起眼的小邻居了！

搬了两个凳子，叠起来才够上鸟窝。小心翼翼地把小麻雀放了进去，一下地，鸟妈妈就迫不及待地钻进鸟窝，是不是对小麻雀一阵训斥就不得而知了。

那时救一只麻雀像随手扶起一棵倒地的禾苗。现在扶起一个倒地的人却是胆颤心惊。

而今搬家十年了，那栋办公楼早已拆迁。不知这一家麻雀今在何方……

阳光抚过冬晨  

最喜欢冬天的早晨。太阳站在村前的山顶，米黄的阳光挤进木门，漫过堂屋的黄泥地板，爬上油漆斑驳的古老木桌。桌上的炉子里，斜插的枯枝冒着青烟。火舌舔着烟灰熏黑的吊锅底，吊锅里泡菜煮豆腐正热气腾腾，仿佛阳光的呼吸，氤氲弥漫，穿墙透瓦。阳光像一双勤快的手，抹过桌椅板凳，又擦拭西墙的八仙台，一直温暖到墙上的山水中堂。

农村的早餐和正餐无别。米饭炒菜，柴火饭旁总贴一圈一切两半的红苕。揭开锅盖，饭香苕香扑鼻而来。冬天的饭菜总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清新温暖。

此时一家人都在等一个人。炊烟送出的信息早就抵达幽静的山凹。晨起劳动的人应该正走在回家的羊肠小道。拐过山脊，披一身金色的光，熟悉的剪影进入视野，便有人张罗开饭。

大人围桌而坐，就着热汤，大口扒饭。我们没有劳动的疲劳，总端了碗，夹了菜，或蹲或立，在院子里边享受阳光的温暖边享受饭菜的可口。鸡围着我们打转，抢食漏下的饭粒。狗匍匐在地，懒洋洋一副不屑的表情。猪酒足饭饱，哼哼唧唧在圈里闲庭散步。牛卧在草垛下反刍着胃里的储粮。

所有的祥和，都是在阳光下温柔演绎。蓝的天，白的霜，红的叶，绿的麦，还有这一村的人，都被阳光宠得不知山外的世界。

村路  

以前的路，像倒下的一棵树，枝叶分披。被大地半掩，又像嵌入田地的脉络。一些生命在此繁衍生息，或朝去暮归，来来回回，演绎一场静美的田园剧。只有在这样的路，才会留下深深的五趾脚印。厚实的脚掌，与柔软的土地肌肤相亲，生出的是一种踏实。

风从远处吹来一粒花种，牛羊从粪便排出几颗草籽，田地庄稼间隙里爬出几根杂藤。路旁就闹腾了，花随意地开，草随性地长，有时还会挤占路的中央，延伸一道天然隔离带。路过的牛羊东一口西一口，当作饭后零食。

主路旁边总有一条浅水沟，被青草半遮半掩。终年不息的清水，汩汩流淌，声如古筝轻弹。有小儿猫腰弓背，在石缝草隙捕鱼捉蟹。

花草间百虫寄宿，蛩音相和，蝴蝶蜻蜓则应声而舞。偶尔会有鸡鸭的打扰，也只是一段有惊无险的插曲。

所有的物事都温柔以待，所有的时光都恰到好处。

纵是阡陌纵横，也能一眼辨识你要去的路口。即便路窄如肠，也没有羁绊阻你回归。

土路长出的是柔情，延伸的是牵肠挂肚。

若有月光的夜晚，妩媚顿生。光滑的肌肤，墨绿的纱帐，忽明忽灭的萤火。在曲曲弯弯的村路游荡着夜的精灵。

当水泥墙替代了土砖屋，水泥路便像一把寒气逼人的刀，生生插在村子的心脏。

一种硬代替了一种软；一种冷代替了一种暖；车辙代替了人畜的脚印；机械轰鸣代替了蛩音。

一个村庄代替了一个村庄，一代人代替了一代人。村路收集了所有的方向，所有的方向被水泥粘结，从此归路变得无限遥远。

姜飞，黄冈英山人，出生于1971年1月，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在黄石交投集团任职。文学爱好者，户外爱好者，作品散见《小说月报》《杂文》《黄石日报》《东楚晚报》《黄冈日报》《鄂东晚报》《打工》《楚天声屏报》《大别山》《山泉》等。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