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号作战—轻巡洋舰矢矧的最后战斗(八)
写在前面的话:本文原刊载于潮书房光人社「軽巡海戦史」全文略有删节,仅作学习交流之用,不代表译者认同其原文观点。
死亡之海
“矢矧”在舰首向右侧倾斜的同时,舰体像整体滑入水中一般开始迅速下沉。脚下的海水打着漩涡不断往上涌。在这个瞬间,我就像坐滑梯一样,一直滑到了右舷。直到两脚岔开踹在磁罗经的护栏拐角上身体才停了下来,等到身体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浸泡在海水之中了。
伴随着好几个人的遗体,一截栏杆突然从我的右肋下方浮出了水面。于是我就用力地抱住了这截栏杆。瞬间,我的身体便被推挤到了左舷信号探照灯上。在剧烈的水压和气泡之中,我拼命的挣扎着。场面极为惨烈。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大概是“矢矧”号的下沉角度发生了改变,水的压力缓和下来了。探照灯好像“轱辘”地一下转了一下。紧接着我的身体便漂浮了起来。
然后,便是拼命的挣扎。等我挣扎累了,实在挣扎不动了的时候,人已经漂浮到了海面上。所谓神志不清,即将陷入假死前的昏迷,应该指的就是这种时候的状态吧。在意识朦胧中, 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心脏的跳动在加速。恐惧感在不断加深。海水和重油渗入了双眼。眼睛睁不开。我就这么闭着眼睛,心里面不断的重复着对自己讲“得救了、我还活着,”。
正如落水者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死死抓住一般,挣扎的再痛苦,身体再疲劳,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手里抓着的这截栏杆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
这时候在我的跟前浮起了一根十厘米见方长约二米的木头。于是,我就右手搂着栏杆,用左手去够这根木头。可是,左手此时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即便如此,我仍然拼命的把木材往我这边扒拉。说我不讲理也好,说我卑鄙无耻也罢,在这种时候,我可不想让别人把这跟木头捡走。
拼命的扒拉。终于如愿够到了木头。我将木头和栏杆夹在了两条胳膊的腋下,就这个样子少许积攒了一会气力。一边积攒着气力,一边不断的对着告诫自己“不要慌张、要冷静下来”。
1945年4月7日 天一号冲绳特攻作战中正在为大号号战列舰提供护航掩护的秋月型驱逐舰 冬月,注意冬月号后部高射炮开火射击时瞬间形成的闪光。
海浪渐渐的越来越高了,但受“矢矧”泄露出的重油的影响,海面给人一种温吞吞的感觉。虽然我打算趁着现在身体尚可支撑,尽可能多的去收集一些木头,但是周围既没有漂浮着的木料,我自己,也没有全力以赴往远处游泳的力气。于是,我面朝着浪头,一边调整着身体与木头之间的平衡,一边以一种近乎于直立的游泳姿势,开始漂流。
在“矢矧”号沉没以后,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的样子吧。我的左手背部开始针扎似的痛了起来。左脚也开始感到剧烈的疼痛。左手背肿的向饼一样,开始流血。左腿也疼的发麻,直立游泳的姿势,渐渐的只能依靠一只脚蹬水来维持了。由于担心患处太过惊悚会产生恐惧,所以就没有查看左腿上的伤口。
方位和潮流都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与流云一起,随着穿过海面的风不断向大海深处漂流的景象令人感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环顾四周,在我右侧四米远的地方有两个落水者在挣扎。在我右前方约八十米的地方还有相当人数的落水者聚集到了一起在海上漂流。具体的时间方面我不太确定,应该是在沉没后的二十分钟左右吧。
在我右侧七、八十米附近,有一大群人聚集在一块类似柔道比赛用的厚垫子一样的东西的周围,在其右方二十米左右,还有相当数量的人聚集在类似水上侦察机浮筒残骸样的东西的周围。看起来我已经被大部队拉开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正当我在情绪低落倍感无依无靠之余,打算往大部队的方向靠拢时,一架轰炸机飞了过来,从呈狭长带状分布的“矢矧”号的众多落水者的上空横穿而过。
1945年4月7日天一号冲绳特攻作战中正在对日舰从容拍摄的美军作战飞机
在柔道垫子和水侦的浮筒残骸附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升起了两根水柱。瞬间,众人便被淹没在了猛烈的浪涛和水花之中。全体落水者都在炸弹激起的波浪之中飘来荡去。受重伤的人基本上都被炸弹爆炸掀起的波浪卷走了。虽然我并不确定敌机投下的炸弹到底有多少枚,但在其中之少有二枚以上的大型炸弹发生了爆炸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不久,炸弹爆炸掀起的波涛平静了下来,在一段时间内,周遭陷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持续寂静之中。“矢矧”号留给我们的温吞吞的重油的余温,此时也已经散尽,在冰冷的海面上,落水者们的时间在飞速流逝。命令正在以口头接力的方式传达—
“尽量不要聚集!快散开!”。
正当经历过轰炸之后的落水者们调整了呼吸,心情终于开始稍微有那么点踏实下来的感觉的时候,在我的右前方出现了五架战斗机,直接以横着的一字编队从超低空开始对海上呈狭长带状分布的“矢矧”号的落水者实施机枪扫射。官兵们仰面朝天向后翻沉下去的凄惨景象不断闯入我的眼帘。海面上惨叫连天。我的后背不禁激灵的一下打了个寒战,感觉好像浑身上下的气血都已经放空了似的。
刹那间,我松开了手中抓着的木头猛地一头潜入了海中。在水下我不断有听到机枪的子弹从身边划过,发出“噗噗、噗、噗噗噗”的声音。由于继续憋下去实在太过痛苦,不久我又再次浮出了海面。此时,敌机已经飞到了我的后方开始转向。在我的头上可以感受到螺旋桨带来的风压。我暂时忘却了机枪扫射的恐怖开始拼命的去够刚才丢下的木头。而随之而来的,是一波更为激烈的扫射。
海战中一度试图向矢矧号靠近实施救援的浜风号驱逐舰。
由于风浪的原因,水中漂浮的木头极难寻找。等找到的时候木头距离我已经有了三米以上的距离。于是,我开始拼命的游泳。可是身上仅穿着一身战斗衣的我,却怎么也游不过去。痛苦,实在是太痛苦了。感觉这样下去我肯定是要溺水淹死了。畜生,我可是在球磨川的风浪中锻炼出来的—我不停的激励着自己。随之从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当我筋疲力尽终于再次抓住了木头时,在终于放下心来之余,虽然心里面想的是“畜生,后面再发生什么我也不管了”—已经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但却丝毫没有一点凄惨和悲哀的感觉。此时,冷酷无情到极点的敌战斗机队已经远远的从水平线上消失不见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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