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升华七律诗 一世

一世

一世难离百漏船，总惊过处锁风烟。

虽甘尽做耕田马，却苦同为噤口蝉。

泣路多回重觅渡，伤时几去另寻天。

余生每借贤人酒，谁愿衔愁赴那边？

【注释】读宋白玉蟾《泛舟黄桥归庐山》诗，步韵而咏别事。原诗云：“清风为我送归船，数粒青松起薄烟。帆影惊飞秋水雁，橹声搅断夕阳蝉。几人家在溪头岸，一片云生水底天。满眼良朋无好酒，此心已挂九江边。”记于2020年11月24日。

“百漏船”，处处渗漏的船，喻极多烦恼的人生，见宋吕本中《寄蔡伯世赵才仲》其四：“二子逃禅不计年，江湖重去水粘天。直饶透尽三关语，到底终成百漏船。”宋陆游《大圣乐词》：“苦海无边，爱河无底，流浪看成百漏船。”

“风烟”，风与烟，风与尘，见宋易士达《古石磴》：“石磴嵌空不计年，青青薜荔带风烟。谢公诗句今忘恙，只有红泉变玉泉。”宋朱敦儒《鹧鸪天·草草园林作洛川》：“草草园林作洛川，碧宫红塔借风烟。虽无金谷花能笑，也有铜驼柳解眠。春似旧，酒依前，何妨倚杖雪垂肩。五陵侠少今谁健，似我亲逢建武年？”宋陈造《次韵赵帅寒食四首》：“日佩诗囊侍贵臣，向人肯作白头新。自今歌酒追随去，犹有风烟一半春。”

“噤口蝉”，不能鸣叫的夏蝉，噤口，闭口不言、不叫，见宋梅尧臣《九月十八日山中见杜鹃花复开》诗：“春鸟各噤口，游子未还家。”宋梅尧臣《醉中留别永叔子履》：“露才扬己古来恶，卷舌噤口南方驰。”宋虞俦《食后过竹堂风雨遽作赋所见》：“抱头乳燕竄低檐，噤口黄鹂在深树。”宋张伯端《赠白龙洞刘道人歌》：“问他金木是何般，噤口无言如害哑。”

“泣路”，《晋书·阮籍传》：“（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輒慟哭而反。”后遂用为典实，如唐张九龄《感遇十二首》：“浩叹杨朱子，徒然泣路岐。”唐罗隐《谗书·屏赋》：“阮何情而泣路，墨何事而悲丝？”唐许浑《途中寒食》：“泣路同杨子，烧山忆介推。”

“伤时”，因时世不如所愿而哀伤，见唐杜甫《通泉驿》诗：“伤时愧孔父，去国同王粲。”前蜀韦庄《中渡晚眺》诗：“魏王堤畔草如烟，有客伤时独扣舷。”明郑琰《半生行》：“蟋蟀蘼芜生又灭，感遇伤时兼恨别。”明钱谦贞《三月三十日作兼寄怀魏三》：“伤时惜别两相参，渐老情怀百不堪。”

“贤人酒”，指浊酒，见唐杜甫《对雨书怀走邀许主簿》诗：“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仇兆鳌注引鱼豢《魏略》：“太祖时禁酒，而人窃饮之，故难言酒，以白酒为贤人，清酒为圣人。”宋王安石《春日》诗之一：“室有贤人酒，门无长者车。”宋张耒《绝句二首》其一：“萱草开时燕引雏，石盆雨满长菖蒲。但令瓮有贤人酒，何用门迎长者车。”元吕止庵《后庭花·怀古》曲：“儒冠两鬢皤，青衫老泪多。满酌贤人酒，相扶越女歌。”

这首诗的意思是：一辈子都难以离开百漏船，总是惊骇过往之处封锁着风烟。虽然甘心尽做了耕田之马，却苦于同时也做了噤口之蝉。遭遇泣路时便多是返回，于是就重新觅渡，因为感伤当时而几番离去，一次次地另寻新天。到了余生，却是每每借助贤人酒，谁愿意衔着愁绪奔赴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