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迈过高考那道坎儿
虽然离我参加高考已近30年了,有些同学们说起来,还是把我当作传奇:这货,不学习,上课睡觉,作业完不成;不守纪律,差点被开除;整天就见他玩,不到上课铃响最后一声,不见他进教室。最可气的是,他竟然上了北大,你说有天理没天理?!”
听到这话我都反驳说,学习上我很努力,我学习不是给老师看的,不是给自己安慰的,我是真学习,不但学,而且用。
我没说假话,当时,我把历史、地理、政治当作语文阅读理解去精读,当作作文的素材去运用,语文的好多作业自然就不用做了。我还把当时政治课学的哲学用到学习上,比如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推动发展的基本历史观来梳理历史线条,把整个历史课学到的东西都用几条线串起来。比如,把数学的定义定理当作普遍规律掌握透,把数学题当作具体问题,用普遍规律加具体分析来破解它。更重要的是,明白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后,就不跟老师的指挥棒走,而是按自个学习进度、课程优劣来安排自个时间,哪些知识完全领会?哪些知识没学好,真正做到自个心中有数。
当然,同学们说我的话也不虚,那些毛病确实有。不过,那也是我学以致用的结果。上课睡觉,那是因为我更重抓主要矛盾,更重学习效果。我认为,瞌睡了硬撑着,像古人那样头悬梁、锥刺股,只是耗时间,安慰自个,做给人看,根本学不到东西。所以,上午第一节课我坚持不懈地睡觉。老师叫醒我,睡意朦胧中,挥手推老师,还一脸怒气,可看到老师责备的眼神,立马变成惫懒的笑,说:“这节课不睡,后面三节我都没法儿上,我这是以一博三,赚了。老师,你还是让我睡吧!”说着就伏到桌子上睡去。老师还好,摇摇头走了,后来再不管我睡不睡觉了。
上课还要睡觉,早上就更不想起床了。经常是学校早操的喇叭声把我吵醒,我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常把早自习给耽误了。为这,老师跑到宿舍里扯我被子,我还差点骂了老师;为这,经常被管纪律的教导处老师逮住,停我课,让我写检查。唉!真不知道当时被停了多少次课,后来粗略算了下,大概高中阶段有四分之一时间是在教室外面度过的。然而,写检查也有写检查的好处。曾有一个女同学请教我,你作文怎么写得那么好?能说说经验吗?我回答说,我的经验给你说了你也学不来。她不信。我便真诚地告诉她,我的经验就是写检查。你想呀,检查这东西,自己是不愿意写的,可又非得写不可,写还要写得够长、够深刻;写了检查要向全班同学念,不愿意在女同学面前丢份儿,我又给自个提个要求,检查中要有给自个脸上贴金的文字。不愿写的检查都要写得满足这些条件,好么!咋不锻炼写作能力?
终于有老师受不了我,大概是高考前一个多月,班主任老师批评我,我梗着脖子、攥着拳头、晃着腿,一副不服气的嘴脸,老师生气了,怒吼:“给我出去!”我来一句:“出去就出去!”搬着书就出教室了。可气头一过,想着这不好吧,快该高考了,别弄得不让我参加高考,于是,晚上到老师家想赔礼道歉,可一推门,正批改作业的老师抬头一看是我,吼道:“你这学生,我管不了,也不管了,你走吧!”真是年轻气盛,我一摔门就走了,第二天搬了书就到教室去。老师自然不答应,问谁让我进来的,这时候语文课上学来的逻辑知识有用了,我回答说:“你让我进来的?”老师怒问:“我啥时让你进来的?”我说:“你昨天晚上让我进来的,你说你不管我了,不管了我就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老师怒极反笑,把我扯到校长那里,说我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非开除我不可,好在校长看我还能考上学,开除了可惜,最终是停课半个多月,写了份极深刻的检查,又锻炼了一回作文,进教室了。
除了睡觉,我还坚持一项,就是玩。我一直认为,玩比学书本知识更锻炼智力,到我女儿上学时,我给她的赠言就是:“第一任务是玩,第二任务是玩,第三任务还是玩。”当然,这玩也是在学到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下的玩。我从小身体弱,再加上那年月生活条件差,吃不好,到高中时,时常头晕,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夜盲症,考试时常是开头字迹工整,少有笔误,到答后半张卷子时,就频繁地写错字,算错题。由此,我认为,我高考面对的主要矛盾不是试题会不会答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精力答下来的问题。于是,只要是课余时间,就疯玩,和几个学习不太好,愿意和我一块玩的,拼命玩,双杠单杠都玩,我们自个还发明个游戏叫摸猴儿,就是几个人爬到工字架上,选一个人闭了眼睛捉。最无聊的是下雨天,出不去,于是就站在教室门口,拿石头掷砸对面一堵废墙,也赶上那年雨水多,砸来砸去,刚砸出的窟窿有拳头大,硬是砸得人能轻松走过去,得了,不用学校拆,那堵废墙我们替他拆了,也算是为学校做了一份贡献。
离高考8天,学校搞了个考试,算是高考的演习。那一次我考得极差,老师谆谆教导我,查找原因,利用仅有的时间补上来。可我查出的原因却是精力不够用。于是,那些天,我常不上课,跑到校园外面,跑跑走走,最南走到洛阳城边儿,最北跑到黄河边儿,每次跑的距离大约都有20公里左右。可怜老师,看到我就拧着眉头为我操心。我还有个偏见,以为喝酒可以提精神。以前也偷偷买酒喝过,不过多是放到宿舍里,同学们都睡了,我拿着酒瓶喝,对着窗外的亮光看喝了多少。有次喝多了,对着窗户照酒瓶,咋喝看酒还有半瓶,喝得瓶里没酒了,看着还是有半瓶。第二天才知道,把酒签当成剩酒线了。高考前,老师不管了,就把酒放到教室里去,温习功课时来两口,好几个同学后来说,第一次喝酒是我让他们喝的,唉!我也能给别人第一次!
高考了,我顺利答完卷子,感觉不错,填过志愿,就跟着老爹进了个小建筑队当起了小工,在洛阳道北搬砖头、拌水泥、抬管子、卸脚手架板。一天工作十三四个小时,吃的饭几乎不带一点蔬菜。一块儿干活的年轻人听别人说我学习好,肯定能上大学,把我看作异类,干活时有意折腾我,他们两三个人干的活,到我时就是一个人,我发现这些时,有些难受,也有些得意,觉得以后真要和他们不一样了,便咬着牙忍耐着。直到有一天,包工头从外面回来,大声对我爹说:“老吕,你儿子上报纸了!”我便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扔了铁锨,便往学校去。校长看到我满面春光,说:“你咋考溢了哩!”班主任笑了说:“看到你分数,就把你志愿给改了,变成北京大学。”
当我把新买的灰提包扔到火车上,从窗子爬进车厢,浮在人堆里,感到火车开动,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欢畅地笑着向我招手,我才确信,我迈过了高考这道坎儿,那是我一个农村孩子一生最重要的坎儿。我高考的一切,都变成了人生的财富,也成为我们那一块儿被人渲染的传奇。
大学同学毕业20年后的聚会。岁月掷人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