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和西医的“系统”

这个问题,如果让我来回答,我感觉答案有好多,比如血管、淋巴管、筋膜、神经等等。根据上下文,感觉这个提问者是为了讲述神经系统和经络的关系。

这种范式的思考,见得实在太多。

上文提到,人们看到、记住一个事物很容易,但对同一个事物交流很困难。当一个人看到一个事物,对方看不到,双方只能用语言描述。这时候语言词汇的本意和引申意义在不同的人当中是不同的,因此双方就有了歧义。这种文字歧义很常见,甚至形成类似诡辩,比如“白马非马”。在中医里,最常见的就是系统。

这个系统先不讲“系统科学”“系统论”“复杂系统”几个词语,而是讲西医里面的“十大系统”之类的。

西方对人体的理解,几百年来一直把“直接看到”看到作为金标准,解剖学也就成为西方医学的最基础的学科。实际上,从长远历史上看,理解人体的方法有很多,“直接看到”并不是唯一的标准。在哈维发现血液循环的时期,就有一个生理学家叫费尔纳尔就认为:“对事实的采纳必须要以一个先验的思想为依据,在认识人体生理机能的过程中看到和体验到的事实只有通过思想的反省才能被接受,只有切合其先验理论主题的事实才具有价值。”

换言之,在当时血液循环的发现并不被人们所认可。直到显微镜发现了毛细血管网,证实了哈维的“动脉静脉血液交换”预测,这才引起了人们的重视,并且恩格斯高度评价哈维的工作,认为血液循环概念让生理学变成了科学。

今天西方医学依旧是建立在血液循环概念之上,每一个中国学生都在初中开始学习血液循环。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学会了血液循环,一般就很难理解中医了。所以前一段时间有人提出中医进入中小学,我就好奇,找谁去讲中医,讲啥内容哪?

血液循环显然是直接观察的结论,显微镜是人们视力的延伸。所以,人们把血液循环视为医学的金标准,全然忘记了,我们正在犯正如上文费尔纳尔那样的错误。

哲学家洛克曾在其《人类理解论》中说: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建立在经验上的, 而且最后是导源于经验的。可以说,任何现代人所观察到的人体结构,必然先通过内心预设的血液循环概念来反省所感知的人体结构,这个认识过程非常自然,如同潜意识,这样一来,人们对人体的理解才能够与血液循环概念底层的哲学认识论不冲突。今天,基本上没有人反思这一个问题。

有了血液循环概念,人们发现把“心脏-血管管道-血液”综合为一个整体,命名为“心血管系统”,能够非常容易表述人体的血液循环的概念,因此就提出一个“循环功能”的概念,与其相对应又紧密联系的就是“呼吸功能”的概念,因此,西医的系统都是功能性概念。使用类似的方法消化、运动、免疫等概念也相应提出,也就是有了解剖学的目录上的“十大系统”。人们发现,按照这个取讲解知识、编排目录,非常方便,内在联系紧密的知识非常容易记忆、理解、掌握。

学医的人应该有体会,系统解剖学就是比局部解剖学好学,可以顺着撸下来,局部解剖学只有死记硬背。这个就好比火车、公路、飞机是完全不同的玩法,即不同的“器官”,但是我们国家都把它们纳入到“交通部”去了,即火车飞机的功能都是“交通”。奇怪的是,中医和西医都是为了人民的健康服务的,但是健康委里面却没有中医药局,想必是朝廷有高人,认为中医还肩负着中国传统哲学或者文化的工作,不能仅仅放在“卫生”功能里面。

因此,西医认为系统为最高的人体的层次,人体分为九大系统;在系统之下,为器官;器官之下为组织;组织之下为细胞,细胞之下为细胞器、囊泡,再之下为分子、原子。今天我们到医院去,看到的招牌都是消化内科、神经内科等,这显然都是按照系统分类的方法来命名的。

实际上,按照人类对人体认识过程过程,早在古代,人们就已经认识到器官和组织层次了。器官存在包膜,组织的形态都相互不同。随着显微镜的发现,人们认识了细胞,细胞是在组织基础上认识的。后来更高级的显微镜出现,人们认识到了分子,但是对分子的认识,已经不能算人类视力的直接延伸了。

器官、组织、细胞这三个层次,是符合“直接观察”金标准的,但是系统和分子则不是。

系统是对器官组织细胞的概括性总结,是人类主观的东西;从胚胎发育到人体分解,都不可能按照系统来讲解。

而分子则更复杂,首先大部分的分子是跨细胞的,更是跨组织和器官的,对很多分子而言,我们无法说这个分子就是某一个细胞、器官、组织的,因此,这个分子也就不属于某一个功能系统。其次,分子是属于间接观察的。人类光学显微镜已经不能看到分子了,现在的医学方法是通过染色、标记、电镜等手段来间接观察。因此,观察到的东西已经不是直接观察。再次,显微镜不能动态观察,大部分观察都是静态观察。或者说,分子在生物体内运动与变化,不可能被直接观察到,而只能通过某个时间点的观察来描述。在社会中,火车、轮船是一个器官,而集装箱是一个“分子”,那么这个集装箱一会在汽车上,一会在火车上,一会可能到工厂里,请问,这个汽车集装箱,是交通部还是工业部?或者说这个问题压根毫无意义哪。

因此,西医的系统、器官、组织、细胞、分子这五个层次,实际上是混乱的。好处是西医以“破坏、替代、修复局部组织”为主要治疗手段,虽然哲学逻辑上混乱,某些医学哲学家嚷嚷这不好那不好之类的,并没有影响西医的临床医疗技术的大发展。

西医借助现代科技,获得神力,虽然在哲学认识上非常笨拙、幼稚,但是一力降十会啊。而中医的哲学非常高深,但是就一根针灸针,几把草药,遇到有器质性问题的疾病,往往就束手无策了。中医好像一根成熟而无力的老头,对,就是马保国。现在中医和西医的论证,中医基本上就是耗子尾汁式态度了。

总之,在辨析中医某一个词语或者学说的时候,尽可能的把“系统”“分子”的内容去掉。否则,就自己搅乱自己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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