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红梅：【来自星星的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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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   梦在三秦

来自星星的你

文/王红梅

初遇小白

小白，一个我教了五年的学生。他个子不太高，长得白白净净，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双晶亮的眸子里藏着对人的不信任，老是躲躲闪闪，避免与人眼神交流。

初见他是五年前的那个开学日。在众多欢快的脚步中，他的妈妈-——一个中等个子的女人，面容憔悴，眼神疲惫，拽着小小的他向学校走来。走到校门口，他用力往后挺着身子，想挣开妈妈紧握的大手，嘴里不断哭喊：“我不上学!我不上学!”这声音惹得来来往往的家长、学生、老师，纷纷驻足观看。那倔强的小脸，努力挣脱的姿势，让初见他的我不觉好笑：真是个孩子！

不进教室

我飞快地走过小白的身边，怕小小的他觉得更尴尬。其实，我很快就发现了，当时真是多此一举，因为他虽然进了校园，却怎么也不肯进教室。我迅速安顿好其他学生，走出教室，看到他那小小的身子依靠在过道的墙壁上，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更安全一些。他一看到我，迅速低下头去，转过身去，不准备理我。我当然不甘心，开学第一天，怎么可能允许出现“逃兵”呢？

我轻轻地来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弯下身子，握住了他因为紧张而冰凉的小手。

“老师一看到你，就可喜欢你了！”

......

“你的小脸圆乎乎的，真像个小苹果！”

......

“你愿意和老师交朋友吗？”

......

无论我说什么，小白就是不理我。

天降神女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们的刘校长走过来了。我把希望寄托在这位优雅美丽的神仙姐姐身上，趁机学习一下如何打破这种僵局。

“小朋友，你怎么不进教室呢？你看咱们教室多漂亮呀，老师带你进去好不好？”刘校长的声音真好听。她那被岁月温柔以待的脸上，一直开着一朵灿烂的花。她的身子都快蹲到地上了，小白仍然不为所动。

我急了，大声训斥小白：“你怎么这个样子？你不想上学就让妈妈带你回去。老师不喜欢你了！”刘校长赶紧适示意我打住，又一次弯下腰，轻轻地搂住小白的肩膀，安慰那个因为我的训斥而瑟瑟发抖的小人儿。

我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索性走进教室不管他了，因为教室的锅都要炸了。这个小人精就交给我们的神仙姐姐吧，我还是去管那些凡夫俗子吧！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我还沉浸在和各种小可爱的幸福互动中，早已忘记了教室外面的小白。当我走出教室时，看到小白的小手依然被刘校长紧紧地握着，那小小的人儿啊，依然倔强地和他面前一般高的身影对抗着。我迅速地逃到了办公室，嗓子都快冒烟了，让一杯白开水快点拯救我吧！

第二节课铃响了。小白在刘校长的陪伴下，慢慢走进了教室，慢慢坐在了他的座位上，慢慢地趴在桌子上，怯生生地观察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光秃秃的课桌

奇怪的是，他的课桌上从来不放一本书，他也从不开口读一个字，我以为他还不适应小学生活，就默许了他的不一样。

安静的他和热火朝天的课堂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迅速联系了白妈妈，希望她到学校来一趟。白妈妈听了我的疑问，脸上全是无可奈何之色。她说这孩子胆小，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希望我多包涵一下。看着白妈妈眼中闪烁的泪花，听着她无限疲惫的声音，我在心底说：小白呀，看来咱们要论持久战了！

 时光匆匆

往后的日子里，小白真的让我领教了他的倔强。

迎着朝阳，那小小的身影也天天按时来校。不过见了我，他会嗖地一下迅速闪过，快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踏着夕阳，那小小的人儿也日日按点回家，走过我的身旁。也是匆匆地逃离。

此后的每一天，我依然用饱含期待的眼神去看他，曾无数次试着走进他，他立刻把眼神投向别处；曾小心翼翼地抚摸他，但他会立即躲闪到一旁；曾大张旗鼓地表扬他，可他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曾在他耍小性子发脾气的时候批评他 他依然面无表情。

我只有远远的看着他！心里的草撕扯着我的脏腑！

何其残暴

那个星期五的课间，小白与杨明同学因为一把尺子纠缠在了一起，最后小白犹豫地拿起了同学的不锈钢水杯，毫不犹豫地砸下了杨明同学的后脑勺。

杨明住院了！家长气疯了！学校震惊了！而我后怕了！

我无情地在班级群通报了小白，批评他这种行为何其残暴，接着有几个家长就义愤填膺地补充完善小白之前的种种恶行。一石激起千层浪。家长们纷纷谴责小白和他的父母，更有家长提议报警或是转班，或是让学校开除小白。他们不愿意下一个被砸后脑勺的是自己的孩子。

我的女儿也在我们班，于我，又何尝不是呢？

学校震惊之余，迅速与小白父母联系了解情况。并安抚其他要求转班乃至转校的家长，最后与小白父母达成一致，以此为教育孩子的契机，责令小白在家反思，认识到错误后再返校。

至此，小白回家了。小白不再下楼玩儿了。小白把自己与世隔绝了。

原谅你了

一周后，小白妈妈向我哭诉，这可怎么办呀？这孩子会不会傻下去呀？我想起小白那怯生生的眼神，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儿。

当天下午的自习课上，我引导孩子们站在小白的角度上去看待这件事情。也许他是不小心，也许他也很后悔，也许他正孤独地躲在房间里哭泣，也许他多么渴望再回到我们的集体里。孩子们纷纷提议，有的说要给小白打电话表示关心，有的说要给小白写一封信送去祝福，还有的同学说要去小白家里找他玩儿，最后我提议孩子们把各自的心里话写下来。我们班61个同学拍一个视频，每人都给小白送去关心，孩子们兴奋地“耶”个不停。

视频录好了，我立即把视频发给了白妈妈，并表达了大家想让他快点回来的意愿，没想到小白却对此极其反感。当我再次给白妈妈打电话了解小白的反应时，白妈妈说她已经快崩溃了：小白认为所有人都是骗子，还说下次如果同学和自己发生矛盾时，是不是应该让对方把自己打死都不能还手？她没辙了，爱咋样就咋样，随便他吧!

何时归

万般无奈，我只好敲开了我们张校长的办公室。

我们的张校长，一个睿智的长者，一个真正懂得教育的专家，慧眼如炬，他走进了小白的世界。

他一次又一次地与小白父母谈心，谈教育小白的方法，谈家庭教育的失衡，谈格局，谈眼界，谈胸怀。小白父母从最初的抗拒、争辩、生气到赞同、欣赏与敬佩，坐在一旁聆听的我也不断反思自我，从最初的茫然困顿手足无措，到渐渐领悟育人路上的艰辛、责任的重大，为人师者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可能会把孩子送入美好的天堂，也可能把孩子拽向可怕的地狱。张校长从未指责过我一句，但我越来越如芒在背，因为我的冲动给学校工作带来多大的困扰，更给本来就脆弱敏感的小白带去了多大的伤害。

一天下午，小白在他妈妈的硬拽之下，又一次走进了张校长的办公室。面对张校长的苦口婆心，小白一会儿用手拉拉妈妈的衣角示意快点儿回家，一会儿捂住自己的耳朵，以示反抗，一会儿躺在妈妈的腿上,做睡觉状。我的自责又一次涌上心头，心乱如麻。我们的张校长依然循循善诱，打比方、举例子，讲得口干舌燥，小白依然毫无悔过之意，全是满不在乎与不屑一顾。无奈之下，张校长示意今天先谈到这儿吧，再想办法。

下班后，我去了小白家里，可是小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白妈妈说，心理医生建议小白最近还是继续在家里，去学校对他的病情无益反倒有害，也是时候该给孩子接受专业心理治疗了！以前她老觉得孩子就是胆子小，性格内向，从心里不愿承认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哎......

从小白家里出来后，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为小白，为小白父母，也为自己。

小白，你遥远得仿佛住在另一个星球，让人无法走近，只能远远地观望！你就像星星一样，孤独地闪烁！孤独地发光！

多希望你这个小小的人儿，这个依然倔强，依然躲闪，依然逃离的小小的人儿，能早日回归在我们的大家庭，老师将微笑着迎接你，张开双臂拥抱你！

作者简介

王红梅，女。2001年毕业于陕西省凤翔师范学校，现任教于金台区三迪小学。从教近二十年来，敬业乐业，闲暇之余，喜欢用文字记录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做真实的自己，追逐诗与远方......

往期回顾

01

【三秦文学】王红梅：【一把拐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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