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文科:安氏末代土司墓石雕画像背后的故事
在云南省东北部的宣威有一栋三开间一楼一底土木结构房屋,坐东向西,位于石龙山(乌蒙山)西麓,是元代统治沾益州(元至元中期设,含今曲靖市的沾益区、宣威市、富源县及周边地区,明代又将曲靖越州镇并入)436年的安氏土司的衙署。在衙署后的石龙山山腰处便是安氏末代土司安于蕃墓。
安于蕃生于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字康侯,号东山,谥号奉直大夫,奉乡绅孙衍庆为师。县志载“……于蕃鹰眸钩鼻而有裁制,敦诗说礼,师人师经,好学能诗,彝民敬畏……”。安于蕃一岁时丧父,其母龙氏携幼子上奏朝廷,获康熙皇帝允准,诏令龙氏“抚孤管州事”,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准安于蕃承袭沾益州土知州。改土归流后安于蕃被迁于江南江宁府安置,清乾隆八年(1743)卒于江宁府,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获朝廷诏准归葬于故乡石龙山。
墓碑今已部分毁坏,根据整个墓碑结构形势分析,原碑柱至少由四通方柱形条石组成,每个条石刻两幅画像,即至少应有八幅画像,构成一个能反映土司生活的完整画面。现残余的两通碑柱上还保存着四幅石雕画像,微残,构图粗犷,线条流畅,雕工纯熟,形象生动逼真,场景和谐跃动。
第一、四(图1、图2)两幅各雕三人,头戴钹笠冠,身着圆领紧袖长衫,外罩无领无袖过膝比肩,穿统靴,吹奏长管单管乐器,神态自然,其中图2人物所穿比肩较短,长及腹下。画像中一人吹奏时仰脸向上,营造出欢快、热烈奔放的氛围。
图1
图2
第二、三幅(图3、图4)居中,各雕两人,身着交领窄袖长衫,束腰带,穿统靴,其中一人戴折沿暖帽,其余人戴卷沿暖帽,画中人物面容饱满,耳较大,身形丰硕,应是官员和差役人员形象。图3中两人均无胡须,一人怀抱朝笏,一人手拄木棒,图4中人物作交谈状,衣袖稍宽,一人留长须,手拄木棒,一人无胡须,手持铁链。
图3
图4
从服饰来看,四幅雕像都是蒙元时期人物造型,形态、面容各异,神态自然,场面和谐,展现了土司生活中热烈庆祝、朝贺和公职人员日常执政理事的场景,反映了独具特色的风俗。在这和谐热烈的场景背后,墓主人腥风血雨的传奇故事却鲜为人知。
宣威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繁衍生息,境内的土著民族是彝族,在元代属“鹿卢”部,讹称为“罗罗”,由东爨乌蛮发展而来,称“黑彝”,俗称“黑罗罗”,是云贵川三省边界彝族中的贵族。安姓彝族是他们当中的豪族大姓,一直处于核心区沾益州的统领地位,其统治力量以姻亲、过继承袭等关系与沾益州周边地区都有渗透。其先祖安举宗在元朝末期即以该地区彝族头领的身份被任命为曲靖宣慰司宣慰使,后因功封怀远将军,并加授云南行省参知政事,拉开了安氏家族正式以土司职官的身份管理今沾益、富源和宣威及周边地区436年的序幕,其政治中心就在今存衙署处,经过历代修补和新建,延续到清初改土归流时期。现在衙署即为清初遗留建筑,是(州)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因“蛮夷未附者尚多”,朝廷升曲靖宣抚司为曲靖等路宣慰司兼管军民万户府“以镇之”,安举宗任宣慰使。元天历三年(1330)曲靖宣慰使安举宗从元文宗征南有功,封怀远将军,加授云南行省参知政事,享行省流官衔,实际履行着对沾益州的管理。其后,安氏家族一直管理着沾益州及周边的广阔区域。
由于地处边徼,安氏对沾益州四百多年的长期统治,使其区域性逐渐凸显,武装力量坐大,时常出现与邻境土司相互构兵或联手抗击流官执政而屡兴兵祸的情况。对区域内佃农也屡屡出现盘剥过盛和草菅人命的现象。在明代末期靠内陆区改土归流的启发下,云贵总督鄂尔泰为禁土司对辖境内的专制和苛政上奏朝廷,力呈土司对统治区域的沉重盘剥和屡兴兵灾的罪责,请求施行改土归流,得到雍正皇帝允准。恰值宣威籍举人尹治在京师候选,感宣民之无辜,上呈通政司,条列安于蕃十六条罪状,雍正皇帝得知后大怒,着交军机处与鄂尔泰所奏并案办理,宣威改土归流之议尘埃落定。清雍正四年(1726),污吏沾益州牧张棨因与安于蕃不和,趁一案弹劾安于蕃,请旨治其罪,正式引发宣威改土归流。鄂尔泰即檄令寻沾营游击祝希尧将安于蕃擒拿解送行省,请旨定罪获允,安氏十八代土知州统治沾益州的历史谢幕。
土官被取消,土州政权不复存在,安氏400多年辉煌的历史也随之终结,往昔种种散去,如今只存衙署和残存的墓碑雕像讲述着过去。
本文转自2020年8月11日《中国文物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