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王立群讲解丨晏几道《临江仙》: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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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宋朝:晏几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作者简介

晏几道(1030-1106,一说1038-1110?1112?),男,汉族,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文港沙河(今属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人。晏殊第七子。历任颍昌府许田镇监、乾宁军通判、开封府判官等。一生仕途不利,晚年家道中落,然个性耿介,不肯依附权贵,文章亦自立规模。

北宋前期的重要词人,婉约词派的代表作家之一,是北宋词坛最后一位专攻小令的词人。词风哀感缠绵、清壮顿挫。与其父齐名,时称“二晏”,晏殊为大晏,其为小晏。有《小山词》传世。

创作背景

据晏几道在《小山词·自跋》里说:“沈廉叔,陈君宠家有莲、鸿、苹、云几个歌女。”晏每填一词就交给她们演唱,与陈、沈“持酒听之,为一笑乐”。写的词通过两家“歌儿酒使,俱流传人间”,可见晏跟这些歌女结下了不解之缘。《破阵子·柳下笙歌庭院》中“记得青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伊寄小莲”句,写的就是歌女。这首词是他众多怀念歌女词中的一首。

译文

从醉梦中醒来,只有虚掩的帘幕,和紧锁的楼台。我独立中庭,看花开花落,还有细雨中双栖双飞的燕子。去年春天的离愁别恨,猛然间又涌上心头。
依然记得去年第一次见到小蘋,身穿两重心字罗衣,娉娉婷婷,怀抱琵琶,轻拨珠弦,声声诉说相思之情。当年陪伴她归去的明月,依然悬挂在夜空中,我思念的佳人在哪里呢?

注释

临江仙:双调小令,唐教坊曲名,后用为词牌。《乐章集》入“仙吕调”,《张子野词》入“高平调”。五十八字,上下片各三平韵。约有三格,第三格增二字。柳永演为慢曲,九十三字,前片五平韵,后片六平韵。

“梦后”两句:眼前实景,“梦后”“酒醒”互文,“楼台高锁”从外面看,“帘幕低垂”就里面说,也是互文,表示春来意与非常阑珊。

去年春恨:较近的一层回忆,独立花前,闲看燕子,比今年的醉眠愁卧,静掩房栊意兴还稍好一些。却来:又来,再来。

独立:与双燕对照,暗逗怀人意。

小蘋:当时歌女名。

心字罗衣:未详,疑指衣上的花纹。两重心字:两个篆书心字结成的连环图案,象征男女心心相印。有这种图案的衣服为当时歌女所穿的流行衣衫。心:当是篆体,故可作为图案。

彩云:这里比喻小蘋。寓追怀追昔之意,即作者自跋所云。

鉴赏

这首词抒发对歌女小蘋的怀念之情,相较作者众多怀念歌女的词更有其独到之处。全词共四层:

一二句为第一层。首先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词人用两个不同场合中的感受来重复他思念小蘋的迷惘之情。用曲折含蓄、诗意很浓的修词格调,并不使人感到啰嗦,别开生面地写“梦后楼台高锁”,即经过甜蜜的梦境之后,含恨望着高楼,门是锁着的,意中人并不真的在楼上轻歌曼舞。作者不写出梦境,让读者去联想,大大地增加了词句的内涵和感染力。至于“梦”和“楼”有什么必然联系,可细心体味词中的每一句话找到答案。回忆梦境却怨“楼台高锁”,那就等于告诉读者,他在梦中是和小蘋歌舞于高楼之上。另一个场合的感受是:“酒醒帘幕低垂”,在不省人事的醉乡中是不会想念小蘋的,可是一醒来却见原来居住小蘋的楼阁,帘幕低垂,门窗是关着的,人已远去,词人想借酒消愁,但愁不能消。三四五句为第二层。“去年”承前启后,让第一层有了依据。说明两人相恋已久,刻骨铭心。后文的“记得”“当时”“曾照”亦有了着落,把这些词句串联起来,整首词就成了一件无缝的天衣。遣词之妙,独具匠心!去年的离愁别恨又涌上了心头。紧接着词人借用五代翁宏《春残》“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帏?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最后两句,但比翁诗用意更深。“落花”示伤春之感,“燕双飞”寓缱绻之情。古人常用“双燕”反衬文中人物的孤寂之感。“人独立”与“燕双飞”形成鲜明的对比。

六七句为第三层。词人有意借用小蘋穿的“心字罗衣”来渲染彼此间倾心相爱的情谊,已够使人心醉了,他又信手拈来写出“琵琶弦上说相思”,使人很自然地联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的诗句来,给词的意境增添了不少光彩。第四层是最后两句,化用李白《宫中行乐词》“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当时皓月当空,风景如画的地方,现在似乎还留下小蘋归去时,依依惜别的身影。增加美的感受,使彩云一样的小蘋妩媚多姿地呈现在眼前。

这首词含蓄真挚,字字关情。上阕“去年春恨却来时”是词中的一枚时针,表达了词人处于痛苦和迷惘之中,其原因是由于他和小蘋有过一段甜蜜幸福的爱情。时间是这首词的主要线索。其余四句好像是四个相对独立的镜头:梦后、酒醒、人独立、燕双飞,每个镜头都渲染着词人内心的痛苦,句句景中有情。下阕写词人的回忆,想到“两重心字”的“罗衣”和“曾照彩云归”的地方,还有那倾诉相思之情的琵琶声。小蘋的形象不仅在词人的心目中再现,就是今天的读者也不能不受到强烈的感染。字字情中有景,整篇结构严谨,情景交融,不失为我国古典诗词中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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