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军神,不同的命运

文:闲客

韩信剧照

秦末,血淋淋的刑场上,一众死刑犯逐个被处决,到第十四个囚犯时,他抬头看了看监斩的夏侯婴,说“上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壮士!”夏侯婴听了他的话,又见其相貌轩冕,知其不凡,释放了他。这个被释放的囚犯是韩信。

隋末,唐公李渊在太原阴谋造反,马邑郡丞察觉后,前往江都向隋炀帝杨广告密,在长安不幸被李渊部下俘获,叛处死罪。临刑前,他大声疾呼,“公起义兵,本为天下除暴乱,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斩壮士乎”。李渊欣赏他的言行,赦免了他的罪行。这个郡丞是李靖。

韩信、李靖,同样的军事大家,同样的人生际遇,如果没有那一声疾呼,可能人头落地,命运改变,满腹的文韬武略,付之流水。历史是否会有不同的走向,亦未可知。

这两人死里逃生,也改变了两人的未来,也让中华的历史变得精彩纷呈。

韩信被释放后,夏侯婴与他交谈,“大说之”,推荐给刘邦,封他为治粟都尉,认识了萧何,萧何和信交谈了几次后,“何奇之”。向刘邦推荐,因为没有名气,刘邦也没有重用他,韩信便随着逃亡的将士一起走了。萧何大急,来不及回禀刘邦,急忙追了出去,这个故事,还被后人编成演义,写成戏剧,在民间传唱。萧何对韩信的看重,引起来了刘邦的重视,回去后,正式拜为大将军,从此,拉开楚汉争霸的风云征程。

韩信剧照

韩信没有辜负刘邦的信任,出手便一鸣惊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灭了章邯、司马欣等王,取得三秦之地,将其作为与项羽争霸的根据地和大本营。之后,任左丞相,经略河东河北,八月,在夏阳木罂渡河,虏魏王豹;九月,破代,擒夏说瘀与;之后,在井径背水一战,斩武安君,赵王歇;发使使燕,燕亦闻风而降,从此,黄河以北皆纳为汉地。再后,韩信采降将李左车之谋,取齐国之都临淄。之后,用潍水淹龙且带领的楚国二十万援军,杀龙且,齐王广逃遁。垓下之战,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逼项羽自尽于乌江,楚灭。

李靖获释后,被李世民赏识,入其幕府。李渊称帝后,李靖随李世民平定王世充,以军功获授开府。不久,被外派出南方,开始波澜壮阔的一生。

在夔州,李靖小试牛刀,平定了蛮人作乱,博得李渊的信任。李渊任命李靖为荆湘道行军长史,辅佐李孝恭,担任实际的三军统帅,灭南梁萧铣。后安抚岭南,平定岭南九十六州,将岭南纳入中国统治。再后,剿灭江南辅公祐,收服杜伏威,平定了江南之乱。

李世民登基后,贞观四年,李靖率三千骑兵,进击定襄,隋齐王杨暕之子杨政道及原隋萧皇后,颉利仓皇逃往碛口。同年,李靖率兵突袭突厥牙帐,杀敌万人,俘虏十几万,颉利可汗被擒获,东突厥灭亡。贞观八年,年逾花甲的李靖被任命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前后战数十合,杀伤咸众,大破吐谷浑,其可汗为部下所杀并降。

李靖剧照

秦末和隋末,在中国的历史上的轨迹是何其相似,一个是结束了七国割据,一个是结束南北朝对峙,结束中国长达几百年的分裂与纷争,统一未久,又二世而亡。韩信和李靖,分别活跃在秦末和隋末,有着同样的历史史命,在那个战争的年代,凭借在军事方面的天赋,指挥千军万马,征伐天下。

战争结束,两个人有了完全不同的命运。

刘邦击败项羽后,将韩信由齐王迁为楚王;云梦之会,以罪降为淮阴侯;在长安,韩信因怨望,又交往陈豨,遭人举报谋反,被吕后召入长乐宫钟室,使人斩之,三族尽夷。

李靖,平定辅公祐后,被封为东南行台兵部尚书,后又任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渊称他:“古之名将韩、白、卫、霍,岂能及也!”。李世民登基后,李靖担任刑部尚书兼行太子左卫率,赐实封食邑四百户,初封代国公,后改任卫国公。李靖晚年病情恶化,当时也病重的李世民亲临病榻慰问。李靖去世后,李世民册赠他为司徒、并州都督,赐班剑、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谥号为“景武”,生前死后享尽荣华。

韩信剧照

同样的不世之功,为什么两个人命运会相差天地之别?

1.性格差别

从司马迁在《史记-淮阴侯列传》中的描述,我们知道他当时的生活是比较落魄的,开始在村长家吃饭,被嫌弃,韩信是个骄傲的人,自尊心强,不甘受辱,就不再去了。没有了饭票,以钓鱼为生,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在河边洗衣的老妇见他可怜,又是王孙,就经常接济他。韩信说,我显达之后,必以千金报答。

秦始皇死后,天下大乱,项梁起兵后,因其是楚国贵族,名气大,号召力强,很快纠集了一班人马。韩信素有大志,见机会来了,就加入了项梁队伍,未得重用。项梁被章邯杀死后,项羽上位,韩信仍不过持戟郎中,相当于仪仗兵的小队长。看没有前途和希望,又听说刘邦求贤若渴,知人善任,就到了刘邦阵营。呆了一阵子,仍没有得到重用,于是逃走,被抓,犯了死刑。

从韩信的经历,可以得知其性格是孤僻高傲的,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转圜。他有天纵军事之才,心怀平定天下之策,却不肯向人低头,轻视我者,我自离开,不会佞言媚语;赏识我者,全力辅佐之,人以国士待我,我以天下报人。刘邦善待他时,他为其攻城略地,经略天下;他羽翼丰满,可三分天下,他不肯为,说“汉王对我很好,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我不会背叛他。天下已定,刘邦不念其大功,多次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贬职,他心中自是怅望怨愤。

李靖剧照

曲高和寡,他的孤傲让群臣嫉恨,史书上讲,他羞于灌、绛等列,有一次,路过樊哙的府第,樊哙对他的态度,是跪拜送迎,口称“大王乃肯临臣”,意思大王终于屈就来我家了。韩信出门后,笑道:“生乃与哙为伍”,我现在堕落到与樊哙同样的档次。樊哙是谁,刘邦的连襟,吕后的妹夫,韩信觉得和他交往丢人,那他还将谁放在眼里,他的高傲让他树敌无数。

他的不凡也让刘邦猜忌,韩信下魏破代后,“汉辄使人收其精兵”;击败项羽后,史书讲“高祖袭夺齐王军”,两次不正当收走韩信的部队,说明了对韩信的高度不信任。韩信平定齐地后,向刘邦提出封为假齐王以定齐地。当时,刘邦被围荥阳,又怕韩信背叛,不得已封他为齐王,这成为刘邦心头的刺。项羽被灭,刘邦立即将他改迁为楚王。楚地是项羽的根据地,韩信帮刘邦杀了项羽,在那里是不得人心的;即使如此,刘邦仍不放心,很快就又将其降为淮阴侯,不久成为汉初第一个被诛杀的功臣。

李靖,陇西官宦子弟,出身好,又锐意进取,文韬武略俱全。其舅父、隋朝名将韩擒虎与之讨论兵法,赞道:“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在京城,他官职不高,名声才干扬于朝野。当朝吏部尚书牛弘称其有“王佐之才”,隋室重臣杨素也抚着坐床对他说:“卿终当坐此”!这说明李靖在很善于宣传自己,人际交往广泛,而且深获好评。

李靖生性沉稳厚重,平时与朝臣商议国事时,态度恭谨温顺,多做少言。在江南时,为李孝恭副手,虽然知道他就是个纨绔公子,但人家是宗室,具有先天优势,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只做自己权力范围之内的。功勋着重,李靖仍然将首功让给李孝恭,好在李渊知道自己侄子的能耐,没有抹去李靖的功绩,给了他应有的赏赐。功成名就后,李靖又深惧盈满,能知足而退。尤其是被盐泽道总管高甑生诬告谋反后,李世民很快查清真相,还其清白,将高甑生流放边疆。但李靖“乃阖门自守,杜绝宾客,虽亲戚不得妄进”,以减轻李世民的猜忌。由此可知,李靖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

李靖剧照

2.时势不同

刘邦和李渊取天下是不一样的。

刘邦草根出生,取天下太过艰难。手下文臣名高望重,武将位尊权重,刘邦当了皇帝,心中仍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被人赶下去。对手下大臣,多有才聪明的大臣一个个都缩头做人,萧何,强征百姓土地以自污,来换取刘邦的安心。张良,出家学道,功成身退。陈平,年青时有污名,刘邦放心。立下大功的大将,功高震主,没一个善终的,韩信被首诛;梁王彭越,被剁成肉丸子,分给诸侯,不吃还不行;九江王英布,见韩彭死状,兔死狐悲,惊惧而反,被吴臣诱杀于番阳;燕王卢绾投降匈奴;韩王信,投降匈奴。韩信的性格、才略、功勋,在那个时代,注定必死无疑,没有一丝挽回的余地,这是他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哀。刘邦听说韩信死后的表现是什么?“且喜且怜之”!喜的是终于去了心头之患,怜的韩信国士无双,大汉天下的一大半都是他打下的,却落得如此下场。

李渊夺取政权,建立李唐王朝,不过是关陇贵族换了个代言人,利益重新分配,没有太多的矛盾冲突,不需要杀戮来稳定政权。到李世民时,因为杀了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又逼父亲李渊退位。为了洗清身上的污名,他政治清明,文功武略,笼络人心,做尽封赏之事,将辅佐他的二十四位功勋之臣,画图于凌烟阁。在这种形势下,不会做出兔死狗烹之事。李靖生于隋唐,不但成就了自己,也照亮了那个时代,生前死后,功成名就,幸哉!

韩信剧照

历史上,天才的武将,大多没有太好的下场,吴起、白起、韩信、王忠嗣、岳飞,如同一颗颗耀眼的巨星,照亮了他们的时代。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出众会招到太多的嫉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功不足赏,当权不足分,遇到不明或是量窄的君主,离死也就不远了,这是历史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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