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小城往事（三）【郑德祥】

小城往事（小说） 

 三

开始住集体宿舍吃职工食堂的小庄，每天的活动范围基本上是工厂车间、集体宿舍、职工食堂这个三角地带。歇班时，有的工友喜欢遛马路，逛商场，看电影，抑或逛公园。小庄在工友的邀约下，也曾参与其中，但这座城市跟天津实在没法比，小得仿佛一步之遥，可看可玩儿的地方少得可怜，渐渐，他就失去了逛城的兴趣。

以前，小庄上班是带饭的，上班前，妈妈用一只大号饭盒给他盛满可口的饭菜，几乎每次都不重样。车间水房里有一只很大的蒸箱，供职工们热饭用。每到饭点，工人们各自从蒸箱里取出滚烫的饭盒，拿毛巾垫着手，陆续走进一个宽大的用餐房间。

餐房里简单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条形桌子和几条长凳。人们把打开盖的饭盒放到桌上，充满饭菜香味儿的热气，立刻在桌子上面缭绕氤氲起来。

桌上饭盒形状各异，饭菜种类不尽相同，味道品相千差万别，场面活像一次烹饪大比拼。吃的时候，往往你尝他一口，他尝你一口，互相推让，互相品味，如果谁的更好吃一些，常常一阵筷子挥过，饭盒就见了底。工友们不会让他饿肚子的，纷纷把自己的饭菜往他的空饭盒里拨。

身处异地远离天津的小庄，从此没机会吃妈妈给带的盒饭了。食堂卖的饭菜固然品种不少，但在小庄吃来比妈妈做的差着许多口味。

坊间，有人戏谑天津人“卫嘴子”，意为天津人除了能说会道之外，饮食方面“嘴刁”。“嘴刁”，就是吃饭爱讲究，爱挑剔。

有一阵子， 小庄很想家，很想念妈妈做的饭菜，满腹难以言说的离愁别绪。

他开始想那条惯穿天津市区的散发着咸腥味的海河，开始想那些星罗棋布的以前达官显贵们居住过的洋楼别墅，开始想无数次看过的塘沽海上的日出，开始想十三街熙熙攘攘的热闹，开始想饽饽熬小鱼的美味……而眼前这座小城市的日子未免过于单调乏味了，未免过于缺少生活激情了，未免过于土气简陋了，未免过于缺少好吃的美食了……

小庄初来乍到时那种旅游观光的美丽感觉正在悄悄地消失。

他竟也萌生了调动工作重回天津的念头，他找到车间主任。

主任把他让到办公室一张椅子上坐下，拿起热水瓶倒了一杯热水，搁在他面前的桌上，笑着说：“小庄，对这里的工作和生活是不是还不太习惯呀？初到陌生的环境，都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的。”

他不加隐瞒直抒胸臆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任微笑着，拉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为援助国棉厂的建设和生产，天津方面派来了不少同志，其中有工程师，但更多的是你这样的技术工人，你们像及时雨，使国棉厂按照国家计划准时上马投产了，有的厂还提前投了产，假如没有你们的支援，肯定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成就。小庄，你们背井离乡远离亲人支援国家建设的行动，各级领导是不会忘记的。至于你调回天津的要求，厂里短时间内是不会批的，有你这种想法的工人咱们厂还有一些，其他各厂也有类似情况，所以……”

面对现实，处于矛盾中的小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反复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这也成为一道他那段时间艰难攻克的课题。

后来，小庄同其他天津来的工人一样，逐渐适应了这座小城市的工作和生活。

他参加了厂工会组织的职工业余篮球队，工作之余，在传球、投篮、跑跳中，开始精神饱满、兴致勃勃地过着小城市里的快乐时光。

小庄的修梭水平在车间里数一数二，工友们夸赞他不愧是天津来的技术工，就是不一样。主任说他技术好缘于他手巧，他手巧缘于他长长的手指，长长长手指的人，往往脑子都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