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山上龙泉寺/何愿斌
江南的冬天比北方来得晚,北国冬意降临时,长江中下游流域依然秋色浓浓。又一次,我走向花山,渴望着将大地的芳华装进心房。
落满香橼的上山土路被野菊花拥挤,需要用手拨开,看来是很少有人走了,松树的枝头挂着木板,板书:随叫随到,龙泉寺联系车辆……我搜索了一下,原来龙泉寺已经开辟了新车道,我看看脚下的白球鞋,义无反顾地走向茫茫花山。道旁石碑镌刻着山道捐建者的姓名,陡峭处的山道用条石铺就,石阶堆满落叶,仔细辨认,落叶似有层次,底下先落的有毛栗、梧桐、楝树、柿树、檵木,叶已干枯、残破,卷曲着,不复原形。新落下的有枫树、乌桕、榆树、银杏、广玉兰,大多叶片完整,闪烁金红之身,叶脉清晰可认。听不到鸟鸣,听不到流泉的交响,落叶沙沙,只有沙沙,两万步的行程都在脚下。倾听落叶,仿佛它们也会私语,相互诉说着曾经枝头的故事。花朵也有,除了野菊密集些,都称不上繁花。星星点点,迎面相逢,或擦身而过,没有浓烈的馨香,都是淡淡的,淡泊如午后,如中年。杜鹃的叶子还是绿的,靠近大地,两片红嘟嘟的花朵全然绽开,花蕊探出,不见蝴蝶飞来。我期待着下一朵,却始终寻觅不到。一路上遇到更多的是鱼香草,涂抹紫粉,始终不肯见人的样子,侧身而立,背对着你,暗香潜溢。紫菀花淡若马兰,深嗅一口,竟闻不到芬芳。摄人心魄的是延胡索,顶开蓝色妖姬般的蓝,蓝中带紫,紫中透红,摇曳出罂粟果一样的风情。不能不去注目那些正在落叶的树。枫树如此引人,红叶满枝,晴阳风舞,枫树是季节传承的火柱手,把秋冬交接的话都揉进一团火焰里。银杏金黄,它和枫树是一对姐妹。紫藤纷乱,从岩缝里冒出,搭上椿树,又攀上香樟,樟树的半边身子倾倒磐石上,仿佛在吃力地喘息。松树沉稳,是山中的男丁,松树在,青山长存。居然看到木瓜,树枝光溜溜的,落叶一枚不剩,但是有果,青乎乎挂在枝顶,我在栗色的落叶中找寻,果然捡到几枚木瓜,大小不一,散发着特有的香气。山涧有野生玉兰,它们只在春天露面,像鹭落山崖,聚满即散。
山中容易迷路,有心人将红绿相间的彩旗系挂枝头,和道路一样,忽隐忽现。抵达半山腰,我终于看到阳光,听到三两声早归的鸟鸣。浑身汗水淋淋,于是在一方浑浊的池塘附近歇息,这里是龙泉寺下院,一间土屋,黄墙黑瓦,门扉紧闭,僧尼不知去向,或者安坐室内,寂然谛听。翠竹摇风,香炉落落。门前小块菜园地,勾画规整,白菜青嫩。一些人,将身心投入山林,像影落大地,叶归厚土,在黎明送星,月夜捧露。一颗心,坚如磐石,又柔若秋虫,将前尘放下,后世拾起,风吹袈裟,风吹红叶,风吹处是无尽的群山。
看见大佛,依山而坐,唇开齿展,目视祥云,这大肚之身,使磐石凝笑,百草欣容,远山田园河滩尽在喜乐中。越过松林,古塔在望,阳光照耀下,如涂金身。塔有七层,层层镶佛,古朴可亲。塔身留洞,四方可望,风可进,雨难行。佛音缭绕,山峦有声。
龙泉寺近在咫尺,一棵高大的雪松被凉亭护卫,青枝亮如碧水。古钟藏于寺角,墙上悬挂击钟仪,时间为早四晚九,晨,则先紧而后缓,暮,则先缓而后紧,共鸣一百零八数。打板规则严谨,佛寺钟声蕴艰辛。寺门一侧有龙泉,四时不绝,泽被万物。空谷之地可寻龙眼龙角龙骨龙身,我辗转流连,磐石之间,崖刻心经和地藏菩萨塑像,青藤披拂,宝鼎在望。西坡博落回,垂首如云,南坡大片茶园,花开似雪。北方银杏树、放生池,叶掩荒径,草隐涸溪。一条山路奔腾而至,石林敞开,树根暴露,牛羊进来,高山被仰望,也会被踩踏。我不忍沿着大道下山,走在落叶铺满的古道上,我走得更安心。
作者简介:
何愿斌,桐城派三祖故里——安徽省铜陵市枞阳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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