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过完18岁生日后,莫寻搭乘从昆明到北京的飞机。这趟旅程的终点是北京大学第六医院——全国治疗精神类疾病顶尖的医院。飞行在8千米的上空,耳机里的歌曲是《最后的审判》。莫寻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陆地的尘嚣很远,飞行的轰鸣声和身边人发出的嘈杂声都被一齐隔绝。耳朵里,小提琴铺垫着进行曲,管乐与大提琴递进出前行的悲壮与义无反顾。这是莫寻熟悉的安全状态:全世界,自己孤身一人。莫寻忐忑,又像是终于得到解脱。“去北京六院前穷尽时间找寻的东西,似乎终于有了着落。”填了一摞测试题,做了各种检查,医生不确定莫寻是否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但明确地告诉他,他肯定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又过了两个月,莫寻再次前往北京。这一次做题目的不仅仅是莫寻,异卵双胞胎弟弟和母亲也一同做了检查。医生想通过对照母亲和弟弟,了解莫寻的发育史,做全面的比较和参考。做核磁共振前,医生给了莫寻一对耳塞。躺在核磁共振检查室里,莫寻感到又吵又困,心里焦急,脑袋里的声音沸反盈天。他想起很多人和事,但能清晰记得的画面是喜欢的女孩在临行前对自己说:“everythings gonne be fine(一切都会好的)”。拿着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确诊单,一切似乎并没有变好,“但坏终于找到根了。”莫寻说。确诊之后,回忆里原先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变成了“不正常”的印证。所有过去不可解释的事,也开始有了答案。从小,莫寻和弟弟的性格完全相反,弟弟喜欢篮球、足球等户外运动,莫寻则喜欢在家或新华书店安静地看科学类图书。运动能力上,从小学游泳学骑自行车,莫寻都比弟弟学得慢。兄弟俩争着看电视,弟弟要看《小兵张嘎》,莫寻则要看《走近科学》。小时候,他读过的百科全书摞起来超过50厘米厚,最爱的是系列杂志《小哥白尼》。莫寻平时有注意力障碍,但读书时精力却很集中,在拿到《小哥白尼》的第一天就会读完一整本书。“1962年至1973年,美国宇航局喷气推动实验室设计并建造了10艘名为‘水手’的航天器;苏联航天员加加林在1962年完成了世界上首次载人宇宙飞行;阿波罗计划从1961年开始……”当同龄的孩子在玩滑梯拼积木时,莫寻已能清晰记住许多关于航天知识的细节。“就像街上有人放神曲,然后被洗脑了一样。一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书里的事。”这是阿斯伯格综合征群体的典型表现:兴趣狭窄。对例如电脑通讯、气象、数学、历史、地理等领域能产生强烈的兴趣,他们会主动花大部分时间吸收这方面的知识,并使其成为日常与人交谈的主要内容。与多数AS患者相似,莫寻在童年时认知和智力发展正常,甚至超出同龄孩子。父母在莫寻童年时期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错过了最佳诊断和康复治疗阶段。到了青少年时期,AS的征兆开始明显,而种种困境,莫寻无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