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南方纪行

冬日南方纪行

冬日南方纪行，一实一虚，实是吃在广东，虚是鼓浪屿的夜。

惠州、南昆山

十一月之后，南北温度差异明显了。到惠州机场的第一件事是减衣服，身上一下子觉得轻松很多，心情也随之轻松了。

四个多月没回广东，第一要务是吃。“吃在广东”是没错的，不管是堂皇的酒店，街边的排挡，还是农家小院，总有意想不到的美味。不止是海鲜，就是吃鸡也有不一样的吃法。在惠州，博罗的盐焗鸡有几十年的盛名，吃完后还要打包，店家有专用于打包的套装；而老城的东江边有某记风味楼除了招牌盐焗鸡，还有地道惠州本地菜，以示与客家菜、经典粤菜的区别，他们家的“酿蛋”在惠州菜中已不多见。“蛋”与“旦”音同，有元旦的意义，“酿蛋”就成了春宴的代表，《三联生活周刊》某一期年后春宴主题的封面文章就有详尽介绍。也是由于工序繁杂而被现代快节奏生活慢慢放弃，是需先将碎肉末塞入生鸡蛋黄里再加工的，如何塞进去是有一些周折的。

白切鸡或者白斩鸡，吃的时候会见到骨肉相连处有血丝，北方人一时有厌弃。本地人会说，见不到血丝的白切鸡不正宗，这不是不熟，正是选材和做工讲究的结果。

西枝江边牛仔鸡还在路边的底层，十几年来又扩大了一间的面积，保持了大排档的样子。牛仔鸡虽然名气大，却也只在晚餐供应，有点如名字“牛仔”的个性。牛仔鸡是带着汤汁端上来的，还滚烫着，所以吃的人也不要斯文，带上一次性手套，撕扯着吃将起来。

其他如豉油鸡、手撕鸡、叫花鸡等等。

接着是鸭和鹅的各种吃法……

最重要的是在广东的饭馆还有很多吃饭以外的享受。在北方饭店见惯了冷淡与怠慢，南方服务的热情体贴就是一景，这里的南方二字也就粤闽两省吧，台湾、海南与粤闽渊源深厚，也是一样。还有一处大不同于北方的是，店家是会看人下单的：广东的店家老板和服务生会根据人数，不断的劝你“够了，少点些，吃不完”，还会细说某个菜分量大，人少不合算之类。在北方大部分饭店，两个人点十个人的量也不会有人劝止。

大酒店里吃海鲜是鲜味儿不够的。海鲜是要在海边的排挡吃，偷吃河豚有时需要用快艇运到海中间的鱼排上。在霞涌的海边排挡，一盆盆鲜货挡在店家门口，人要侧身挤进门去，这才是吃地道海鲜的店。渔民的房子看起来有些乱，门前海边不时驶来的快艇上运送海鲜的忙碌，正是渔家味道。我到福建泉州，海边的土地已是开发热土，老的鲟埔渔村就在这些现代化的建筑中保留下来，也以民俗的题材保护了，继续着海鲜的主题。而珠海横琴有一处隔浅浅海湾对望澳门的一处，曾经吸引很多远客前去吃生蚝，后来渐渐没有渔村的感觉，不愿再去了。厦门的曾厝垵也在变成旅游主题，没了渔村味道。

两年没上南昆山，再见时多了一条上山的公路，公路工程把原始的南昆山弄得有点伤残，是为了省钱吧，都是劈山填沟的简单做法。不过，山里的农家菜依然好吃，鸭子是在房后水沟里刚捉上来的，小鱼也是，是鸭子嘴下所遗留的，木瓜是我们自己在沟边的树上摘的。景区管委会的一名干部赶来一起午餐，说起我们一起呼吁推广的南昆山毛茶，这是他半年多以前新到任后的一件重要事，如今已开始受到重视。毛茶在多年以前被中山大学一名教授发现其价值，内含可可碱不同于一般茶的咖啡碱，晚上喝不影响睡眠，还有很多的保健价值而有了另一个名字“百岁茶”。他说他正在研究推广毛茶的最佳品法：蒸着喝。这是一个有想法的干部。我告诉他南昆山除了众多的珍稀植物，还有几样可以开发推广的稀奇物。一是红豆，当年我多次深入深林中，发现了几处高大的红豆树，树下落了一地的豆荚，剥开即是王维《红豆》诗中所说的生于南国的相思豆。红豆小巧鲜亮，质地坚硬，可以打孔制成项链、手串，长期泡水也可保持很久。钱谦益当年的一粒红豆，穿越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清朝和大部的民国，被陈寅恪得到，为此他酝酿多年又耗时十多年也写了八十多万字的《柳如是别传》。陈寅恪说自己写《柳如是别传》是缘起于这粒红豆。先生得此红豆是在西南联大南迁昆明时期，写《柳如是别传》时，又过了近二十年，可见红豆惹相思。我后来去了常熟钱谦益和柳如是的一些遗迹，没见到钱谦益为柳如是栽种的那颗红豆树，倒是同在常熟的曾朴的虚廓园里见到一棵。据树旁的文字介绍，红豆树到了江南的气候，是不结红豆果实的。红豆坚定的生长在更远南的南国，也验证了“此物最相思”的秉性。我想让这位有想法的干部把南昆山相思红豆的文化主题发扬开来。

我也给他说了六七月份里满山的野生杨梅，还有这个季节里的野生灵芝。这些都是城市人的神话。

泉州、厦门

冬日里的泉州、厦门和广东一样的明媚。在泉、厦一直穿行在海边，正好弥补了到广东没有去海边的遗憾。泉、厦已另有文字纪行，不过最该去的鼓浪屿没去，只是在对岸的海边远望。想着此前几次登岛，分别在早、午、晚，有一回起个大早，就为避开人流，有一次在夜里也是行人不多，从容散漫的走在老房子间，一时觉得此时正好，连怀旧的念头都没有。借旧文以记这次没登临的鼓浪屿。

鼓浪屿的夜

有人说，清早的鼓浪屿最美

一夜的海风已清扫每一条小巷

榕树的长须拂去最后一缕轻雾

晨曦晶亮地洒落在转弯的街角

年轻的身影逆光中追赶

追赶模糊如旧日的长梦

我喜欢鼓浪屿的夜

白日的热闹已退隐在归去的码头

一只倦飞的小鸟落在地上畏怯的张望

路灯的柔光绕过枝叶投向林间的小道

牵手的人儿踩着时光的鳞片脚步绵长

绵长如岛上流行了一个世纪的吟唱

我喜欢深夜的鼓浪屿

藤萝紧贴着滤过色的泛黄老墙

高大的凤凰木撑开夜空的清凉

三角梅摇曳在岔路人的前方

我在晚清和民国的味道里思想

思想里没有怀旧，只有今夜的辰光

我自愿沉醉在夜色中的鼓浪屿

看返航的飞机悄悄掠过鹭江

贪玩的小鸟早已经回到自己的家

伴奏风声的是两个迷路人的心房

不思归的人儿在十指紧扣中回望

回望这鼓浪屿浪漫的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