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玉忠的怀旧散文：骑自行车的日子
骑 车 年 代
一
八十年代初自行车还很少，父亲在供销社当主任，听说每年手里有三台自行车指标，邻村姨夫早就和父亲说想买台自行车，指标不够用，供销社分配给了别人，姨夫两年没和父亲说话。家里是有一辆半旧凤凰牌自行车的，26的，较精致的那种。两个哥哥都学会骑车了，他们每天都希望父亲早点下班回来，然后争着推出车子就往院外跑，跨上车子一个劲猛蹬一溜烟骑出村子。村里街道不很直，一茬土路，还算平坦，有一里多地长，这里就成了练车场。看着哥俩跨上自行车意气风发的样子，羡慕的很，于是也盼着父亲每天早点下班回来，求着哥哥给我扶着车子学骑车。
十二岁个子太矮，几乎和车子一般高，只能学掏裆骑法了。两手抓住车把，左脚踩住左车蹬子，右腿伸过车大梁下面踩住右蹬子，开始时是不会起步的，这时要有人帮着拽住车后座子，保持平衡不让车子倒了，然后用力推着起步。左右脚用力蹬着车蹬子，身子是半蹲的姿势，屁股歪撅着，旁边一看是很难看的，借着外力，车子会艰难的走起。学车的别扭，帮助推车子更别扭，两个哥哥不愿老干这受累的活儿，我只好哭着烂叫求他们，还不行就求着母亲说情。
一台车子，三个小子抢着骑，吵吵闹闹一个不答应谁都骑不成，渐渐的，哥仨达成一致，轮流骑，等他俩骑完了，再帮我骑。就这样，拐拐拉拉一个多月，我能自己掏裆式骑出村子了。
那时没有抖音，真想有空找辆自行车在街道上来个掏裆式骑法，发个抖音，老老的秀上一把，纪念年少学车的岁月，估计那年龄、那掏裆式姿势，不用演技就是搞笑版的。
总盼着自己快点长个的，个子够了就可以正常蹁腿骑车了。是还要有一个过渡的阶段，就是跨大梁骑法儿。当个子高一点，高到屁股还够不到车座子时，就只能骑在自行车大梁上，一左一右用脚蹬着车子，车速通常不会太快，也怕骑高低不平的路，有时一颠哒，会硌疼下面小弟弟的，滋味很难受。当个子长到足够高的时候，双手把住两个车把手，左脚蹬住左蹬子，启动车子，然后右腿快速蹁过车座，屁股稳稳坐住，不用蹬，最好下坡，车子会滑行很长一段，那时的姿势是很好看的，骑在车上，很爽很风光的样子，用现在的词，应该是很拉风的。记得骑车上学的时候，很爱和骑车的同学们飙车，是一道风景，也是青涩年华为数不多的一道游戏。看来三环十三郎的故事只是换了道路和车型，早早几十年前的时代，也有飙车原型的，就像高俅踢球和贝利踢球一样，内核原理是一样的。
记得真正会骑车的时候大约在一九八五年十四、五岁的时候，在离家二十里地外的中学读书，那时周末回家是可以骑上车子的，大约骑车的技术是那时练成的。高中三年到离家60里地的县城住宿，路远骑不得，后来高中毕业到省城读中专，又两年，期间是很少摸到自行车的，直到中专毕业参加工作，我与自行车又续上了缘。
二
一九九一年秋天，我中专毕业到县税务局报到上班。单位给配一台自行车。得自己去供销社买，然后到县局报销。县供销社可选的品牌只有两种，一种是上海永久，一种是天津燕山，价格差了好几十。家里先给凑齐了钱，我买了心仪的上海永久，那也是家里的大事，刚上班就有了交通工具，是会让人羡慕的。
工作分配到离县城30里地的税务所。永久牌自行车成了我相依相伴的朋友，下乡收税每时每刻陪伴着我。
辖区最远的乡镇是中关，离税务所20多里地，每半月都要去市场收一次税。和所里的老姜一同骑车去，那时是河边路，弯弯曲曲的小河时常漫过道路，走的长了，就数出骑车要经过九次河道，不过河水还很清亮，有时靠近山根，骑车累了还立住车子，弯下腰用双手捧一捧河水喝起来，或者在一个晴朗的天，把自行车立在河道中央，清洗一下心爱的坐骑。有时碰到下过雨，河水会大了起来，有的地方要扛着自行车过河。记得一年省里税务刊物发了一张图片，税务干部一身蓝色税服，扛着自行车过河，装着税票的帆布兜子挂在车把上，翠绿的大山作背景，一道很美的风景，题目是《收税的路上》。我很懊悔，这样的场景就在我身边，同事老姜胖胖的，很上相的，可惜那年月手里不趁相机，也没有可拍照的手机。
上班骑车曾发生过一次事故。大约一九九二年夏天，我21岁，上班不到两年，骑车去大瓦厂下户，那时讲管片，类似公安片警，一趟川做买卖的税收都归一个或两个专管员管理。大瓦厂是辖区大户，看完帐，帮助填完申报表，又收了几户小卖部和理发店的税款，我就骑车往回赶。
沙土路一路下坡，回所心切，速度快了一点，一不留神撞上了块小石头，连人带车摔了出去。装税票和税款的兜子撒了一地，税款不多，也就几十块钱，十块五块的票子一堆，税票是最重要的，像战士的枪丢不得，我连忙爬起来捡起半本税票，划拉起零零碎碎的税款，装好兜子，才想起自己左脸火辣啦啦的疼。搓脸了，眼睛也不得劲，用手一摸，有血，很沙疼。身边没有手绢什么的，纸也没有，税票是不能用的，一翻兜子，看见了没用过的申报表，刚领用过，白白软软很细浮的，这个不属专用票证，能用的，我撕下一张，草草擦了下脸，火烧火燎的往所里赶。
大中午的，所长和同事都在，看我挂着花回来，都关心的问，是不是遇到抗税的了，挨揍了，我捂着脸说不是不是，翻车了。所长领我去乡医院简单处理一下，让伙房给我擀了一碗面条。所长苦笑着说，给你介绍个对象，定好这周去见面呢，等等吧，骑车可得慢点。
左脸伤疤半个月才结了痂儿，紫红一片。那时相亲讲究偷看，不知会不会女方偷看过我，破相的模样很磕碜，第一个对象没音讯了，年纪小也不敢问老所长。
后来工作岗位有了变动，我调到了县城，财政所的所长开着镇上唯一的吉普车送我到县局上班，那辆骑了两年多已半旧的永久牌自行车留在了税务所里。
在县税务局上班后，我又买了一台飞鸽牌自行车，很仔细的配了车座皮，用找到的电影胶片把车大梁、竖梁都缠着保护起来，定期到桥头修车摊拿拿龙什么的。骑着上班下班一晃结婚生女，闺女四岁了上了幼儿园。
那时有条件的单位都有锅炉房，为职工烧水，大约每天中午、下午下班前半个小时，职工们都会来单位后院打开水。我也和同事们一样，买了一个白铁皮做的水桶，椭圆型的，上面把儿上缠着防烫的布条，边上焊着两个挂钩，打满水，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挂，驮回家沏茶做饭，是每天的功课。
一天傍晚，媳妇临时有事，我提前请假接上了闺女，闺女还小，坐自行车是需要在前面的，有专门的座子，绑在自行车大梁上，闺女张着小手，紧紧把着。我赶到单位，同事帮忙灌好了水，我带孩子撒不开手，同事帮我挂上水桶。下班时人多，自行车上前有闺女后有水桶，不敢骑上，推出老远，人少了，才敢骈上车子。
第二天在单位办公室，同事大姐聊天，说昨天看见我接孩子了，在家属院前坡上，刮着风，车子挺大，挂着水桶，你个头不高，小爸爸骑着车带孩子，蹬的很费劲，真怕你摔着孩子。大姐是热心的大姐，她替我感慨生活，那时苦谈不上，可艰难的影子如影随形。
还换过一台可变速的自行车，比较时尚的，没骑几天就丢了，当时公安机关开展过打击偷盗自行车专项活动，像现在打击电信诈骗一样，一窝一窝的。我丢的自行车始终没找到线索。
一九九八年前后，县税务局淘汰几台老式摩托车，职工可以买，我凑钱买了一辆，2700块，再后来开起了汽车，先前奥拓、雨燕，后来大众什么的，单位也配过公车，从此告别了自行车。
人到中年，先后骑过凤凰牌、永久牌和飞鸽牌自行车，算起来四、五辆吧，有的送人了，有的丢了，有的放在家属院车棚里，现在都全然不知去向，它们都曾经是我忠实的朋友，陪我走过工作生活的岁月。我在想，如果能有可能，把它们找回来，我会一一陈列，逐个摸摸擦擦，每一个都是很好的念想。
三
没成想，去年我又骑上了车子。家里改善住房，换了离单位很近的房子，不到三里地，上下班开车有时不方便。城里几乎一夜间就冒出很多共享单车。黄的、蓝的、桔色的，还有电动的，看到年轻人扫码骑车，我心也痒痒起来。前年在北京出差，用过一次共享单车，还得注册交押金，不是很方便，后来退了押金，还好，没多长时间这个品牌的共享单车就退市了。这次城里投放的单车，电动的多，车子也厚重了很多，不用押金，可充值，骑一次一扣款，一把一扔，很方便。
家小区旁边和单位前边都设有停车点，上下班有时溜达，有时就骑一骑单车，六分钟，两块票，绝不堵车。气温适中的时候，和年轻人一样扫码开车骑车、扫码停车支付车费，特别和他们一样，骑行在美丽城市的街道上，移动支付，微风拂面，畅通无阻，很酷的感觉，自己也感觉年轻起来。到现在已经支付了二百多元。
骑共享单车的日子里是有趣事的。一次和朋友小聚后回家，微醺，在承德大桥分手，朋友劝我打车或坐公交，我铁心思骑小溜儿，顺着车站路寻找，见到一台一扫，显示电量不足，终于找到一辆，在光线不是很亮的路边，行人也少。我扫码骑车，咦，怎么车筐上有个小盒子，借着路灯看，是个自动扫地机。我反应过来，有人骑共享车遗失东西了。路不拾遗，正值创城的当口，我站在原地等了二三分钟，左右也没个啥人，先回去吧。
回到家，我借着酒劲给扫地机拍了照发了个朋友圈，细数来历，留下电话，求万能的朋友圈寻找用共享单车的失主，然后沉沉睡去。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看手机，点赞的不少，还有留言，承德好人、城市活雷锋什么的。一位老哥留言最直接：最好的方法是送回原地。我细想，咳，也是！还寻思这共享单车也应该有可提升的空间，遇到有骑主遗落东西了，最好能够自动提醒，科技这么发达了，会有招的。
自己爱骑共享单车，就老想鼓动家里人也骑。那天周末，我请闺女、侄女去看很火的电影《我和我的家乡》，鼓动好晚饭后一起骑单车去，两个孩子答应了。来到停放点，有车，我大方的说请你俩骑车，闺女笑话说，你一个手机只能扫一个啊。真out了。我打头骑着，她俩跟着，前后排开，一老两小骑上彩虹桥，我扭头招呼，你俩慢点啊，要注意安全，回头我发红包。有点感觉自己回到小的时候，我是老师，护着两学生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电影院门口有好多共享单车，看来骑手不少。电影很有味，很快就散场了，出来时门口单车只剩下两辆，我让她俩骑着回，自己来到对面不远的公交站点等6路。
城市的夜晚亮了起来，武烈路淌着繁华的味道，孩子俩骑车和三三两两的骑共享单车的同伴汇入了前面的车流和人流。我也坐上了宽敞舒适的6路公交，还没从刚才电影的氛围中走出来，前一阵子还看过满满正能量的《我和我的祖国》。坐在公交上我在想，还是大导演眼界宽，维度大，功力强，用电影这特有的手段描绘出了可爱的家乡和越来越好的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