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俊：那一盘飘香的粉蒸肉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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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期间，远在四川的儿子携儿媳一起回家了，儿子说这次回家哪儿也不去，要在家里吃我亲手做的饭菜，他已经馋我做的粉蒸肉好久了。

粉蒸肉是黄梅餐桌上的一道佳肴，也是逢年过节不可缺少的一道大菜，黄梅人做粉蒸肉由来已久，主妇们基本上人人都会做。粉蒸肉虽然好吃，但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吃肉凭票供应，我记得只有队里吃新分肉的时候，家里才会做粉蒸肉，因此，那时粉蒸肉似乎成了一种期盼，几乎成了记忆里一种绝佳的美食。

每年，当新谷垂下脑袋开始泛黄的时候，奶奶就开始忙着炒米，磨米粉，为粉蒸肉做准备。奶奶把已洗净晒干的米倒入锅里，加入几个茴香，用锅铲把米拌来拌去，待那些米由白变黄慢慢变成金黄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的时候，奶奶就会把米盛出，放在簸箕里摊开晾凉。那带着香味的金色米粒总是格外吸引我，趁奶奶不注意，我总会偷偷地抓一把，飞快地放在嘴里，奶奶发现了，我马上把米含在嘴里不动，但是那满嘴的米香，早就泄露了我的秘密，奶奶叫我不要再偷吃了，说米磨成粉放在肉里蒸会更好吃。

吃新那天，当我和父亲从仓库道场提回肉后，奶奶先是把肉洗净切成小方块，放进瓦钵里用盐、酱油拌匀，稍待一会儿后，再放进磨好的米粉拌，让每块猪肉外面都沾满米粉，之后，奶奶把锅里添上水，把铺好荷叶的蒸笼放上去，再把沾满了米粉的肉倒进去，然后用大火蒸。家里蒸肉的时候，我总会守在奶奶的灶边不出门，美其名日帮奶奶烧火，实则是馋锅里蒸着的肉，时而看看灶膛里红彤彤的火苗，时而望望锅里蒸笼上的热气，锅里的水咕嘟嘟的响声也变得分外好听。当肉香越来越浓，蒸笼上的气开始由打着旋儿变成直直上升的时候，奶奶揭开蒸笼，拿起筷子戳了戳，我知道肉熟了，我赶紧扔下手里的火钳，差不多是从烧火凳上弹起来奔到奶奶身边的。蒸笼里的粉蒸肉，香气四溢，肉香里透着大米香和荷叶的清香，米粉上渗透着猪油，酱油红的颜色，看上去晶莹剔透，不要说吃，光看一眼就舌头两边生津，那肉香不住地挑逗着我的味蕾，奶奶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递给我，我吹了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糯而清香，酥而爽口，油而不腻，瞬间觉得世间再没有比粉蒸肉更好吃的美味了。我问奶奶，为什么她做的粉蒸肉会这么好吃，奶奶告诉我：“做粉蒸肉时，米粉的干湿程度是关键，水太多蒸出来的粉蒸肉会比较粘，不清爽。水太少，蒸好后米粉跟肉不粘，吃起来又太干，要恰到好处。”“但怎样才能做到恰到好处呢？”“凡事多试多练就熟了，就像做鞋我们一样针多手熟。”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之后，我外出求学，就再没有吃到过奶奶的粉蒸肉，之后，奶奶也不在了，母亲不知道是不会，还是怕麻烦，就没有再做过粉蒸肉，奶奶的粉蒸肉就成了绝唱，但奶奶做的那粉蒸肉的味道、那滋味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粘稠成心中永远也化不开的情结。

再后来，我成家了，在奶奶“凡事多试、多练就熟了”话的鼓励下，我也曾多次尝试过做粉蒸肉，而奶奶当年总是做得得心应手的粉蒸肉，到我这里却总是不好拿捏，我做的总不如奶奶做的好吃，奶奶的粉蒸肉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它跟奶奶的那句“凡事多试、多练就熟了”的话一起，成了我今生最珍贵的财富。

若干年后，为了吃粉蒸肉，没有蒸笼的我，把奶奶做粉蒸肉的蒸笼用高压锅替代了；蒸笼里垫着的荷叶也被自作聪明的我，换成了挂面：五花肉被我改成了前夹肉；手工米粉里还添加了在超市购置的“江花”红色蒸肉粉，胡乱捣鼓的我，蒸出来的肉，无论是颜色和味道都比奶奶的粉蒸肉味道更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果奶奶能吃到我亲手做的粉蒸肉，她也一定会格外开心。不知不觉，粉蒸肉已经成了我的拿手菜，还配合“曹锦军围炉”在黄梅电视台做了一期粉蒸肉的节目，我成了家喻户晓的“蒸肉姐”，但是我总觉得我的粉蒸肉里缺少了一种我永远也无法添加的味，那就是奶奶的味。

粉蒸肉端上桌后，儿子边吃边点头：“还是那个味，还是妈妈做的粉蒸肉最香。”也许，儿子跟外乡的游子一样，妈妈做的粉蒸肉不知不觉已经成了记忆里的乡愁。或许，多年以后，孩子们也许自己会做粉蒸肉，也许味道会更胜我一筹，但在他们记忆深处，一定不会忘记我做的粉蒸肉的味道，因为那里面倾注了亲人的爱与时光，那里有亲情的味道！

作者：程俊黄梅县实验小学教师黄冈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经济日报》、《中国作家网》、《黄冈日报》、《鄂东晚报》、《东坡文艺》、《黄石周刊》等报刊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