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兰，96载传奇人生，岁月沉淀下的品格有多么与众不同

你可以没听过越剧，你可以不是越剧的粉丝，但是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就像黄梅戏里最流行的那段“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样的经典唱段在卡拉OK歌单上永远不会少。这段经典的“天上掉下个妹妹”那第一句优美曲折的旋律就来自于一位越剧大师——徐玉兰。

《红楼梦》剧照

曾经听一些年轻的越剧演员说过，在老一代越剧表演艺术家的戏中，徐玉兰老师的唱腔和表演，是为数不多的至今仍然不过时的艺术呈现，或许正因为这样，专业越剧演员学唱徐派的人数众多，徐派逐渐成为与尹（桂芳）派、范（瑞娟）派抗衡的主要小生流派，半个多世纪以来，徐派艺术日益繁荣，徐老为越剧，为戏曲艺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玉兰的名字恰好与上海白玉兰奖的名称一致，2017年4月8日，徐玉兰大师获第27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表演艺术奖，同年4月19日，大师在上海华东医院驾鹤西去，走完了她96年的传奇人生。

徐玉兰老师获奖

在弟子、老朋友、戏迷的一片唏嘘声中，我们翻开尘封的岁月，看一看徐老师的精彩人生，才发现徐老是那么无法复制，她的胆识，她的执着，她的情商是许多戏曲后辈无法望其项背的。

1. 母亲直到离世也从没看过玉兰的戏

回忆起自己学戏的历程，徐老师快人快语，当初家里极力反对，因为她的家境并不像其他姐妹那样清苦，可以算得上是浙江富阳新登的中产阶级，但是对于戏曲的热爱让玉兰义无反顾，她就想吃这碗开口饭。

青年徐玉兰

当她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被问到戏班生活苦不苦的时候，徐老爽快地回答，不苦啊！因为我欢喜登台。她进戏班，初学花旦，后学文武老生，最终定格在了小生行当。当年她在台下欣赏着著名小旦演员筱丹桂的演出，迷上了那时还叫的笃班的越剧，没想到若干年后，她以精湛的演技和唱腔，得到了与偶像筱丹桂合作的机会。回忆起来，徐老师自己也忍俊不禁，这足以说明能跟当红的头肩花旦合作，徐老师的艺术提高的速度之快。

徐玉兰与筱丹桂

1946年1月，在天宫剧场，与筱丹桂合演《痴儿怨女》《大劈棺》《蝴蝶梦》《元元红》等剧目。8月，在国泰大戏院主演喜剧《是我错》，在剧中扮演知错肯改的赵文骏。《是我错》的上演标志着越剧小生行当中的流派“徐派”成型。从1933年到1946年徐派的初步形成，只用了短短13年。

徐老唱了一辈子戏，可是母亲却从来没有亲临现场看过她的演出，直到母亲90岁过世。

提起这些，徐老师眼中会闪过些许遗憾；但是徐老师还会补充说，我的倔强性格也是遗传自我的母亲。

2.闯荡大上海，风风火火的“小钢炮”

提起徐老师的耿直性格，上海越剧院跟她共过事的人称她是“小钢炮”。

我们还原一个场景：舞台上，二十出头的徐玉兰正在唱着《盘夫》，忽然遇到一个阿飞叼着烟卷捣乱，直接把烟头丢上了台，正打在玉兰的戏装上，马上烧了洞。徐玉兰停下来，大声叫那阿飞：你过来！那阿飞被这一幕吓到了，他没有想到被人们看不起的“戏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他也就懵懵懂懂地走过来，玉兰开始跟他讲道理：你为什么把烟头扔到我身上？要丢到我脸上，烧伤了怎么办？！当时在场的观众一哄而散，戏院老板吓得浑身直打颤。唯有徐玉兰，将头上的帽子，身上的戏装统统卸掉，吼道：不唱了！阿拉回上海去。

就凭着这股钢炮精神，1944年，徐玉兰来到了上海；由于不满戏班班主的剥削与压迫，于1946年创立了自己的剧团“玉兰剧团”；1953年4月24日，赴朝鲜前线慰问演出，演出剧目《梁祝》《西厢记》等，并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停战谈判代表团政治部文工队，为中朝部队进行慰问演出并做“战俘”服务工作。12月，获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三级国旗勋章和志愿军司令部授予的二等功。

徐版贾宝玉

徐玉兰扎根在上海，并于1962年拍摄了享誉全国的经典越剧电影《红楼梦》，她凭借怡红公子的鲜活形象，让越剧家喻户晓，俘获了许多年轻戏迷，现在叫做粉丝。人们提起这个贾宝玉，都喜欢用至情至善来形容，她没有小鲜肉的偶像脸，却看着她的儒雅与率真，彻底演活了这个属于越剧的贾宝玉。

《红楼梦》读西厢

《红楼梦》舞台照

3.近七十年，与王文娟老师的旷世舞台姐妹情

1948年到2013年，这是从王文娟老师加盟玉兰剧团与徐老师开始合作，到2013年老姐妹最后一起登台演出《舞台姐妹情》，时光走过了65个春夏秋冬，她们一起缔造的徐王黄金组合至今戏曲界无人超越，凡是有徐派小生的剧团，必定配备王派花旦，多年以来水乳交融，相得益彰。

徐玉兰与王文娟

她们的《红楼梦》、《追鱼》被弟子们学习继承，被票友们争相模仿。1984年，上海越剧院排演《孟丽君》，本来扮演皇帝的徐玉兰老师，主动让贤，推荐自己的学生金美芳在电视艺术片中扮演了风流倜傥的皇帝，成就了又一段徐王佳话。人们记住了这个皇帝，同时也记住了徐老师的高尚 艺德。

1985年，上海越剧院红楼团成立，徐老师任团长。确立了以徐王挑班的阵容，也就是那时候，钱惠丽、单仰萍、王志萍等优秀徐王传人进入剧团，在宗师的言传身教之下，成就了当今越剧的中生代表演艺术家群体。徐王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们还在尝试着恢复演出老戏，同时排演了移植自昆曲的《西园记》这样的经典剧目。

《西园记》剧照

在生活中，徐老作为大姐姐，一直关心着小妹王文娟的生活，王老与孙道临的初次见面就是徐老陪同完成的。当年，两人一起去朝鲜演出，王文娟牙疼得厉害。徐玉兰顶着烈日“护送”王文娟去拔牙。“那里没有麻药，就是这样干拔，我怕得要命。”没想到的是，看到“林妹妹”吓得花容失色，又热又急的“宝玉”率先昏了过去。王文娟顶着拔完牙的疼痛，还照顾起“宝哥哥”。往事不可追，留在她们血液中的姐妹情缘却值得后世铭记。

姐妹合影

2017年4月19日，徐老的生命时钟停摆之时，王文娟老师眼含热泪沉默了两个小时，她或许想起了排练场，或许想起了她们2013年最后一次牵手在《舞台姐妹情》的舞台上？那次演出的排练视频也都流传出来了，徐老一直为无法现场演唱而内疚，要求在谢幕时候给观众做个解释，在徐老一生的舞台生涯中，假唱简直就是欺骗！可是她或许不知道，爱她的观众们根本不在乎92岁高龄的她是否现场演唱，观众们只要看到她站在舞台上，就会热泪盈眶，就会掌声雷动。

《舞台姐妹情》剧照

观众们多么希望宝哥哥不老，多么渴望玉兰花开一世不败！

然而，谁也逃脱不了自然的规律，玉兰花还是凋谢了，宝哥哥与爱她的观众谢幕惜别。

大师背影依稀在目，身影依然潇洒俊逸，这里奉上一曲著名编剧吴兆芬老师的《玉兰颂》，寄托我们的思念。

玉洁兰香灵秀种

人见人爱君子风

迎着风 潇洒灵动

笼着雪 高雅从容

素心兰 赤心兰

芳心乐为知音奉

新蕾一丛丛

玉白映紫红

留住春色到秋光

岁晚香愈浓

徐老晚年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