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双骄李后主,千载至今传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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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夜正浓,月正圆,思绪正纷飞。我想借一场古典的梦,与自己喜欢的词人热情相拥。他提笔对偶平仄押韵一阙词,千古传颂。我轻轻吟唱恍若春风拂过千年时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多少人赞他:作个才子真绝代,可怜生在帝王家。其实也未必可惜,投诚后的李煜,获得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褪去浓墨重彩的气息,他的词脱离过去尘世的艳俗,进入空灵的惆怅、大气,直透人心。对于喜爱文学的李煜本人来说,对于文学来说,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惊艳绝才的李煜,让他成为了真正的词之帝王!

李煜无人可倾诉,满腹惆怅赋于了他的词鲜活生命。自问自答,回首江南往事,尽是酸楚。我喜欢这阙词,今昔写得自然而一气流注,结尾进入语尽意不尽的境界,使词显得阔大雄伟。自然是永恒的,而人生无常的尖锐是无奈、是促进成长的过程,谁不曾或多或少经历过、经历着?他的这阙词明净、凝练、优美、清新,一字一珠,可谓是李煜的血泪之歌。

其实早在李煜百年之前,十八岁的唐朝传奇女诗人鱼玄机就曾在诗中表达过“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相似意境。她在思念情人李亿的《江陵愁望寄子安》中写道:“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但直到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出来,才把“东流水”和“愁”的意境提升到了神品的高度。所以,他的“东流水”和“愁”一经乐工们唱出来,就把赵光义听炸了。这歌声中唱的那个“愁”,既愁美到哭,又愁美到崩溃,愁美到让他绝望,让他怀疑人生。

这是一曲生命的哀歌,是绝命之歌。因为这阙词之后,炸了毛的赵光义就怒不可遏的在李煜生日那天赏赐了“牵机药”。这个生于七夕,死于七夕的传奇人物,就这样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般结束了他大起大落的一生。

李煜出生于江南,公元937一978年生人。江南自古就是鱼米之乡较为富庶,民风温软,素有享乐的传统。历代才子佳人大多出自江南,诗曲歌舞十分柔媚。民间如此,宫庭更不消说,上行下效。在这样相对安定富庶的环境中,宫庭王族自然过着歌舞升平,依红偎翠的太平生活。受后人关注的南唐,先后出现两位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极重要地位的词人,史称“南唐二主”,李中主李亶和李后主李煜,而儿子更是青出蓝而胜于蓝。李煜天资聪颖,7岁能背诵曹丕的《燕歌行》,并且对这么古奥深晦的古诗,他竟能心领神会。他仁慈宽厚,幼时好学,对儒家六经精心专研。

李煜恪守儒家传统,比一般人做得都好,他的母亲钟氏病重时,他早晚在旁伺候,衣不解带。母亲所用的药物都是他亲自尝过之后再呈上,母亲去世后,他更为悲痛,是一个天性纯孝之人,极其重视亲情。李煜仁爱,尽管弟弟(从善)三番五次在背后说他坏话、做手脚,欲取代他在南唐的地位,他都只是宽厚地笑笑。弟弟北上被赵匡胤扣压,他整日忧心,每每临窗北望,都会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重阳佳节更是触景生情,伤怀之至。春归时,他看着一群大雁亲密无间地向北飞去,难过的他看着脚下春草青青,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遂出口吟道: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一阙《清平乐》浓浓的亲情,亦寄托了他对弟弟深切思念的情意。

赵匡胤为人比较豁达,本着惜才之心,对投诚后的李煜并没有诸多为难。然而李煜满腔愁苦无人可诉,愁肠百结寝食难安,生活之悲惨,心境之凄惨、凄苦,一股脑儿全寄托在诗词,排解郁闷的心绪。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他以乐写悲,以欢情写凄苦,这两阙《望江南》一笔即成,语白意真,直叙深情,昨日江南已去,今只能在梦中想念,蕴寓了极深的用意,引人回味。强烈的反差今昔怎堪比?

投诚后的李煜,心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伤春思旧大周后的《蝶恋花》也褪去艳俗,有了天壤之别: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

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至此,他的词风变得质朴无华,淡雅疏朗,含蓄悠远,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疏而能深,淡而能远”艺术风格。

李煜出生在浪漫的七夕情人节,天生骨子里忧郁多情,是以遭遇变故之后他的词愁煞人心,韵味悠长。屋漏偏逢连夜雨,赵匡胤薨没,其弟赵光义继位。这绝对是一个心胸狭隘,阴毒不仁的主。偏他嗜好读书,亦能附庸风雅。是以李煜的才情与风雅让他极不舒服,很是羡慕嫉妒恨。诸多压迫打击羞辱。残红遍地,李煜无奈地借花喻伤,悲不胜受。“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长恨水东流,那是怎样悲凉地心境,似乎历经人间沧桑,无可眷恋了。一夜梦江南,他悲从心来,回想梦中情,又反复回味那梦中情景: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阙《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低沉悲怆,尽显绵绵不尽的故土之思。把李煜的词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帘外雨潺潺,听得人心里哪一滴不是愁?春意凋残,天地之间皆感凄凉。让我不禁感叹,来人世间走一遭,红尘多少羁旅之客,梦中寻得生活中想而不得的种种。“别时容易见时难”是当时常用的语言,曹丕《燕歌行》中也有提到“别日何易会日难”。然而作者所说的“别”,并不仅仅指亲友之间,而是整个南唐,曾经繁荣昌盛再也不见,而他更是从温柔乡里跌入黑暗的深渊,从此不复当年。流水落花归何处?“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天上人间相隔遥远,春去人逝,故国一去难返,无由相见。

抚旧思今,李煜形体消瘦,鬓发斑白,赵光义更是在他心上狠狠剜了一刀,他垂涎女英的美艳,强行施暴粗鲁占有,甚至令人画下次情景,残忍变态之极。而李煜气结郁心,生生把一阙《相见欢》填得极度凄凉: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无言的哀伤更胜过痛哭流涕之悲。他的词已超越了一己的慨叹,而抵达普遍的人性深度。

李煜本是仁懦的风流才子。投诚后的种种凄凉,赵匡胤薨没后赵光义的种种羞辱,使得他的愁思更上一层楼,所作下的词成为了此后所有婉约词人仰慕的标杆,他是词界神话,词之帝王。一切仿佛是命运的有意安排,这个只懂爱情,却误入政坛的君主,丢失了国土,最终用一首绝命之作燃烧了自己,照亮了词坛,既让他丧了命,也使他获得了永生。

这世间爱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他本是一翩翩才子,他恪守儒家传统,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对待爱情全身心投入。他性情仁和,德才兼备,是多少女儿心中择偶的最佳标准,只是生不逢时错生于帝王之家。他苦读经史吟诗作赋,淡泊名利,他的词少有功利多是情愁,开阔之境直达人的心灵深处,倍受世人推崇。“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他无愧于词之帝王的美誉!

-作者-

杨爱妹,一个爱诗,爱生活,简约、斯文的女子,唐诗宋词古诗词专栏作家。本文首发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如需转载,公众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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