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获奖作品展示之一

看病

作     者：郑茂飞

指导教师：彭志友

一个医生正坐在办公室里研究一位病人的病历。

这急剧变化的天气让医生自己也逃不过病魔。医生一面掩住口鼻咳嗽，一面伸手穿过病历堆去拿那杯腾着热气的白开水。白开水旁，静静地立着一个挽着黑纱的相框，里面是一位慈祥的老妇人，只不过，是黑白色的。老妇人对面的墙上挂着几面锦旗，新旧不一，但都发着红光。

这时，一阵混着酒气与烟气的冷风卷了进来。一个戴着金丝小眼镜、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随即出现在这股“人间至味”之中，他手腕上的外国金表甚是夺目。

“医生好啊”，那中年男人扯开了喉咙只是嚷，“告诉你一件大喜事，我女儿要出嫁了，嫁给一个俊朗而且有钱的小伙！”

“哦，那恭喜你哈，到时候我会去讨杯喜酒喝的。”医生看着他笑了。

“好，好，谈一谈我的这个病吧，这几天半夜，总是咳个不停，这没事吧？”中年男人忽然看向医生。

医生皱紧了眉头，眼盯着那份病历，然后拿出化验报告，摇了摇头。“这不妙，你这几天最好少抽几支烟，尽早来吊针。因为你这不是感冒了，是肺炎，三期的。”他顿了一下，没看那男人，“而且，你还是别按你原来自己找的那方子抓药了，最好按我给你开的方子，效果好得多。”他停了下，补充道：“也便宜的多。”然后，他抬起头，用眼光询问那男人。

男人的横肉开始挤在一块，拧成一声可怖的冷笑：“呵呵，三期肺炎？换药？还有呢？”医生似乎没有察觉到男人的不悦，又或是出于责任心，继续说道：“还有，血常规、血脂报告和内科报告显示，你的脂肪肝和高血压已经很严重了，最好控制你的情绪，注意休息，不然，高血压……”

“哈哈哈……”男人的冷笑被彻底扭曲成了狞笑，横肉在嘴角挤成一团，双眼里射出来两道刺刀般的凶光，直刺医生的胸膛。他从鼻子里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这么恶毒，明知我家要办喜事，还把我往死里咒！你凭什么说我得了三期肺炎？”医生支吾着：“这第一个症状是咳嗽……”

男人一下跳起三丈高，用手指着医生：“你之前咳得不也是震天响吗？你怎么不给你自己开个三期肺炎？”“这——这不一样……”“你是不是喝了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你凭什么不一样？”男人把手复而指向天际，捅破天花板似的大声震着，脸上的横肉也随之抖动着。

医生一时语塞，随即拿着报告挥舞着：“这可是我们用外国进口的最先进的检测仪器做的！”“崇洋媚外！崇洋媚外的下流胚子，你们……”男人突然刹住了车，因为他手腕上那块外国金表正趾高气昂地盯着他，他一下子泄了气，坐回座位，只是不停地冷笑：“好，姑且算你是真的，你又凭什么不让我再用我自己找的那方子？”“因为你的病情发展了，原来的老方子不行了，再用下去也是没用的，所以要用我开的新方子……”“哈！我可是寻遍了老中医，才抓来的这个方子。你倒好，连老祖宗的东西都不要了！你喝了点洋墨水，是不是就忘了本了？”他的口水四处喷溅着。

突然他看见了那个挽着黑纱的相框，一把抢了过去，带着疯狂的狞笑，从喉咙里恶狠狠地挤出来几个字：“难怪，你还是一个死了妈的孤儿，难怪你会这么咒我！原来你死了妈，便巴不得别人也死了爸！你个死了妈的孤儿！难怪！哈哈哈……”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医生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火光，吼道：“你个失了脑子的，给我放下！”但是他又想起了什么，便强按住怒火，委婉而又坚决地说：“这里太闷了，请你去外面透透气！”男人听了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将那相框往地下一摔。相框碎了——他还拍起手来，然后就是咳，吐出一滩血。

医生惊呆了，奔过去捡拾着那个相框，几滴温热的东西从他眼眶中滚落出来，他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哽咽着说：“我是为你着想，我凭什么要害你？我咒你有什么好处？你生了病就是生了病，为什么不承认？你有什么好怕的？我明白了，你的病，不在他处，在你心里！你一直都害怕自己有病！你一直都在回避它！”男人仍然带着疯狂的狞笑，瞪大了眼睛，挑衅地点着头，“好，神医先生，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的病吧！”然后一面回转身，一面使劲地咳，挺起胸膛，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向门口走去。

当他拉开门时，只感觉脑子里冲起一股血柱，然后什么地方一下子炸开了。那男人眼前一黑，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围观者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所以，这么说，他的死与你无关咯？”院长的眉头舒展开来。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有很多人得了一种病，这病我根本治不好。我也不愿治死人，所以我干脆不干了。况且，治病不应先治身，而应该治这里——”医生指了指胸口。

天底下，有许多人看似死于各种各样不同的疾病，但究其之本，大多是死于同一种病。这种病大有蔓延之势，只可惜，防疫部门却没有关注它，也没有谁把它当作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