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夜半鬼吹箫
明永历年间,龙安府有个名叫潘济仁的员外,良田千顷、骡马成群、家财万贯。潘济仁好善,凡遇灾年,潘员外总会在府城外搭起数十间粥棚,施粥舍粮。田中佃户家境困难者,潘员外也会减租送粮。府城内很多人都受过潘员外的恩惠,人们都称他为大善人。
这年初春,潘员外请来泥瓦工匠,在离自家老宅不远处盖了座新宅,新宅四周拉起了围墙。院内专门建了个花园,栽了各种名贵花草。原来的一口枯井填满土后,盖上了石板,在上面铺上厚厚的泥土,栽上了几十根香妃竹。潘员外特别喜欢这些竹子,亲自移栽浇灌,谁也不让帮忙。
找了个相士看了个吉日,潘家老小欢欢喜喜搬进了新宅,亲朋好友、附近乡邻都来恭贺乔迁之喜。当晚三更时分,新宅内突然传出一阵悲切的箫声,那箫声似怨妇悲泣,孤子哀叹,又似妖魔出洞,恶鬼号叫,听得人心惊胆寒。
潘员外起身穿好衣服,叫了十几个家丁,打着灯笼火把,在院内找寻。说来也怪,众人明明听着声音在东边,过去后又从西边响起。众人围着院子转了好几圈,连个人影也没见着,那箫声就是不停歇。有个家丁嘟囔道:“这新宅地没选好,八成盖在鬼的头上了,大概是鬼吹的吧……”话音虽轻,众人听了都打了个寒战,浑身汗毛直竖,潘员外更是吓得浑身冷汗都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晚上临近三更时分就会响起箫声。潘员外想了好多办法,包括提前埋伏好家丁,请来功夫了得的侠士,包括请和尚道士做法念经等等,全都无济于事。只要夜间有风起,那箫声就又响起。全家男女老少,被搅得不可安宁,潘员外无奈,只好一把大锁,锁上新宅,搬回了老宅。潘府新宅闹鬼之事很快便传开了。
搬回老宅的第三天,下人来报,知府方大人来访,潘员外听闻急忙整冠掸衣将方大人迎了进来。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方大人说:“昨日忽闻潘员外新宅闹鬼,恐坏人生事,扰乱民心,特来相问?”潘员外说:“不瞒大人,小民的新宅确有闹鬼之事。”
方大人眉头一皱说:“潘员外终日积德行善,那鬼也太不长眼了,专找善人欺负。本官既然来了,就定要主持公道,到新宅把那鬼给你捉住。走,咱这就到新宅看看去。”一行人出门后,潘员外一眼看到了方大人身边的书童,不由得心中一惊:“这书僮怎么那么像一个人,真见鬼了。”
一行人刚进入新宅院内,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呜呜”,那箫声又响起来,潘员外赶紧劝阻方大人:“大人,您快请回吧,您看这青天白日鬼都敢出来闹,如大人真遇上点什么事,小民可担待不起呀。”“本官偏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鬼敢大白天出来。”方大人边说边顺着发声的方向找去。
来到了香妃竹园旁,声音越来越近,方大人“嘘”了一声,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呜!呜!呜!”阴风吹竹动,箫声不断。片刻后,方大人说:“本官知道了,这吹箫鬼定是躲在这竹子下面,来人,把这片竹子全部挖开。”“大人,万万不可,这竹子是小人花大价钱从外地买回来的,一挖就全完了?”
“潘员外此话诧异,竹子挖了,还可再栽,要是把这'鬼’放跑了,那可就是本官失职了,挖!”众随从挖的挖,刨的刨,只听“咔嚓”一声,铁锨碰到了石板。“大人,这石板下好像是空的。”这时,潘员外的脸都变色了,方大人一使眼色,两名衙役上前看住了潘员外。
撬开石板后往下一挖,众人大吃一惊,下面竟有多具尸骨。这时,潘员外已经吓瘫在地,方大人随行中有一人便是仵作,经仵作检验,尸骨为三男三女,经判断,女性多为年轻女子,其中一具女尸腕骨上有个手镯。
“潘员外,这是怎么回事啊?”方大人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潘员外坐在地上:“大,大人,小民也不知道这些尸骨是何人所埋。”正这时,跟在方大人身边的书童,一把摘下头上帽子,大喊道:“恶贼,你看看我是谁?”潘员外抬头一看,书僮变成了女子,惊恐道:“啊,李月香,你不是死了吗,鬼啊,打鬼啊!”说完后,潘员外突然觉得自己说走了嘴,赶紧低下了头。
这时,书僮拿过尸骨上发现的手镯,然后摘下自己手上的手镯一起递给方大人。方大人一看,两个手镯一模一样,一只上面刻了个“香”字,另一个则是“仙”字。这下潘员外彻底崩溃了,如实招出全部罪行。
原来潘员外此人,平时行善积德,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好色。坑内六具尸骨中,其中有四具乃是跑江湖卖艺的戏子。四年前,潘员外请了四个戏子到家中唱戏,看中了年轻美貌的唱戏女子,便于管家合谋,下迷药迷奸了女子。女子醒来后气愤,说要报官,潘员外害怕,便和管家害死了女子和戏班其他人。然后把尸体埋在离老宅不远的枯井中。
两年前,从外地来了逃荒的父女俩,女子叫李月香,潘员外见李月香极其漂亮,便动了色心。他将李月香父女俩骗到家中,说要与李月香成亲,父女不从,潘员外要硬来,二人极力反抗。一怒之下,潘员外和管家将二人勒死,也埋在枯井中。
害死了六条人命,潘员外怕被人发觉,就借故要盖新宅,在埋尸枯井上盖上石板,埋上土。而后种上竹子,以为这样就无人发觉了。令潘员外没想到的是,被他害死的李月香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李月仙。
当初李月仙家乡闹瘟疫,父亲带着她们姐妹俩来到此地,父亲和姐姐身体虚弱,李月仙便让他们在城中等候,自己去邻里亲戚家借钱。谁知李月仙回来后找不见了父亲和姐姐。李月仙在龙安府找了一年多都无音讯,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才打听到,父亲和姐姐在失踪前曾经被当地大善人潘员外带走过。
李月仙到潘家时,正赶上潘家在盖新宅,李月仙便扮做男子,到潘家帮忙,顺便查访父亲和姐姐下落。一日晚间,李月仙睡不着,出来走动,刚好看见潘员外和管家鬼鬼祟祟在竹园处忙活。李月仙悄悄躲在旁边,恰好听到潘员外和管家私下谈论竹下埋尸的事情,才知道父亲和姐姐早已被这两个恶贼给害死了。
李月仙得知真相后,便夜间偷入府衙,向方大人伸冤。至潘家新宅“鬼吹箫”,乃是李月所为。原来李月仙懂得吹箫、做箫,她趁着在潘家做工,便夜间偷偷在竹子上按照竹萧的样子钻了小孔。白天时用草把小孔堵上,晚上拔出,只要一起风,竹萧就会响,风大声大,风小声小。
真相大白,此时,潘员外跪在地上,仰天长叹:“想我潘济仁,一生行善,扶贫助人,怎奈年老了却起了色欲之心,以致走上歧途,误入魔道,今日败露,乃咎由自取。”方大人命人将潘济仁和管家抓捕起来,回府衙审问、笔录画押后,打入死牢,只等刑部复核,然后将二人押赴刑场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