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人在旅途 / 开普饭

人在旅途

张玉良

“十一”黄金周刚过，准备回一趟老家参加同学孙子的婚礼。为了不耽误行程，提前十天儿子就从网上订了一张996次列车票。临走的当天下午，儿子要开车送我去火车站，我考虑到刚出生几个月的孙儿因病毒性感染住进了医院，晚上要做化验，我没有让他送，就自己约了一台网约车。为避开城市上下班的交通拥堵，我让司机提前两个多小时来接我。

当晚5点20分，我携带好旅行箱准时来到指定站点，网约车还没到，就打开手机网页查看网约车的行程轨迹，上面显示的文字是司机距离我指定地点3公里，8分钟后到达。可是，10分钟过去了，车还是没来。只见网上虚拟的白轿车像爬虫一样，竟然朝我相反的方向移动。我赶紧接通司机的手机，司机说：“这会正送人呢，5分钟就赶到。”我说：“晚了，我就耽误乘车了。”他又说：“你要急着乘车，就再另打车。”我一听这话，心想，这会儿另打车，时间更来不及了。只好无奈地说：“再等等你吧！”

在耐心地等待中，天渐渐黑了下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在拥挤的车龙中，司机总算把车开了过来。我上前急忙上车，司机对我说：“对不起，着急送人，车堵过不来。”接着又说：“咱们转过车头，抄近路去火车站比较近。”我连连点头。网约车在拥堵的车流中缓缓行进，总在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司机看我着急，就问几点的车，我说：“7点44分。”他听了又掉转车头对我说：“咱们再改变一下路线，抄近路吧！”我只好应允。可车行进了一段路程，仍是一样拥堵，司机也着急了说：“还有两公里多的路程，不行你下去打个电动车过去，乘车时间还来得及。”我心想，黑灯瞎火的，我这把年纪咋敢骑电动车。就对他说：“我不会骑车。”他说：“那就赶快叫你儿子退票吧！明天再走。”听了这话，我额头上的汗珠立时渗了出来，急忙给儿子打手机说明情况，他听了后，和司机的想法一致。我考虑明天走会耽误和同学约定的日程，就告诉儿子到车站看看情况再定。

这会儿，路口的绿灯亮了，司机急忙开车极速行进，终于看见“包头站”的字样，司机把车停在乘车最近的地方，我急忙下车，越过斑马线，刚进候车厅，就听见广播里传来：“旅客们，买到996次列车的旅客晚点4个小时，如有退票的旅客，可到售票厅退票或改签。旅客们……”听到这声音，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老天照顾我吗？不放心去安检口问站务员得到了确认。我过了安检区，乘电梯来到二楼候车的地方。候车厅里乘车的人不多，有的座位都空闲着，候车厅里的显示牌显示出996次列车零点14时发车的时间，我找个空闲座位坐下后，用手机记录刚才打网约车的遭遇来打发4个小时的候车时光。

零点14分，终于发车了。来到996次列车2号车厢时，已经是零点25分，车厢内灯光昏暗，摸黑找到6号下铺后，一晚上的折腾，躺下后稀里糊涂地睡着了。后半夜我醒了，迷迷糊糊去厕所解手，抬头看厕所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厕所故障，禁止大便”八个大字，这会想方便一下，看来“便”是不行了。我看下手表，是夜间凌晨3点20分，列车不知啥原因，始终停着不动，我回到铺位上躺下，不一会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却被我上铺的一位中年汉子给弄醒了。他在上铺身子挪动的床头“吱吱”作响，下了床在铺底下摸鞋，然后，坐在过道椅子上穿鞋。我起身坐起来，揉了揉眼，只见他衣着不整，蓬头垢面，两眼红肿。他一边穿鞋，一边嘴里发着牢骚说：“这他x的啥火车，一晚点就7个多小时，我在车厢待两宿了，还让人活嘛！”他嚷呼着。我也起身想去厕所方便一下，这会儿，一位男列车员提着一把笤帚清扫车厢过道的卫生。列车员年纪约有40出头，中等身材，身穿深蓝色工作服，头顶工作帽，戴着一副白手套，浅灰色衬衣上扎着一条粉红色蓝条纹领带。他圆盘脸，高鼻梁，眉宇间衬托着一双有神的眼睛。他来到我身边，看我的旅行箱在跟前放着碍事，旅行箱上有点灰尘，二话没说，摘下白手套，用手把旅行箱放到了上面说：“旅行箱放在上面多好，走路也方便。”我说：“提不上去。”他又说：“如果你再从皮箱里取东西，我帮你。”我感激地点点头。他又弯下腰，继续扫过道的废纸屑，不大一会儿，就听见他嚷嚷：“这是啥素质，厕所门上明明写着，还往里边大便。”听到这话，去厕所的念头没了，我又回到了铺位上。

这时候，我上铺那个中年汉子不知啥时候又回到他的铺位上面，很随意地把脚伸到床铺边，用手抠着脚指头缝里的泥巴，一边接过话茬说：“厕所不让大便，屎到腚门了还得憋回去。”我顾不上听他发牢骚，想尽快解决自己的问题。急忙来到另一节车厢，厕所门上也贴着一个永久性塑料牌牌，上面用蓝黑两种颜色刻写着“温馨提示：故障停用，敬请谅解”。列车晃动着“温馨”二字，我一脸茫然。能用的又在哪呢？我又径直往前面的车厢走，终于找到了能“便”的厕所。当我刚返回2号车厢时，10号铺位上又传来女婴的哭泣声，随后听到一位年轻的妇女说道：“厕所不能使用。我给你垫点纸，你在这便吧！”男列车员听到这话，手里拿着几张报纸立刻过去了，他把报纸铺在过道上，让那个妇女抱着婴儿在报纸上面大便。婴儿完事后，列车员把大便用报纸包裹好用塑料袋封装上扔进垃圾桶里。

这会儿，8号铺的一名妇女肚子突然感觉剧痛，不停地呻吟着。列车员又急忙前去查看，坐在旁边的男士说：“我爱人怀孕36周，身体瞬间感觉不适，这种疼痛与平时不一样，简直无法忍受，看样要临产。”男列车员一听，立刻给列车长联系，不一会儿功夫，一位左臂上戴着标识的女列车长急匆匆地赶来，看到孕妇的表情，立即通过广播向旅客说明情况，寻找医生。果然，隔一节车厢里有一位妇产科女医生，听到广播后，立即赶到2号车厢里。她让旅客腾出铺位，告诉列车长将车厢照明灯和电暖器打开，车厢内搭“临时产房”。列车长让列车员准备了开水，铺上崭新被褥。产科医生随后拿出产包，看到孕妇羊水已经破出，立刻判断孕妇即将临盆，准备给她接生。

996次这趟列车的列车组只有两名女列车员，剩下的全是男的，女医生让列车长和两名女列车员进去帮助接生，男列车员守在铺口前围成人墙。婴儿降生后没有呼吸，在场的人都紧张了，女医生握着婴儿的双脚拍打屁股，然后间接性按压婴儿胸腔，循环了三次之后，只听婴儿“哇……”地一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婴儿降生了，是个女婴，整个过程也就20多分钟。

“车上旅客有没有带小孩衣服、奶瓶和奶粉的？有没有干净被子？”女列车长大声地问。

“我有，我这里也有……”不知姓名的旅客纷纷将自己的衣物拿出来，旁边的一位女乘客还给孕妇冲了一杯红糖水。女列车员用一床被子把女婴包裹好，列车长和女医生一直在孕妇旁边陪护着，这会儿列车缓缓驶进了集宁车站，列车长用手机联系当地医院，120救护车来了，他们又把孕妇送到车上，让母子平安。

列车又缓缓驶出集宁站。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二弟打来的，问我啥时候到家，他去接站。正说着手机没电了，我从包里取出充电器，顺便坐在车厢过道插座旁给手机充电，由于插座松动，手机线插头插进插座里手机充电不显示。旁边坐着一位旅客告诉我，把手机线插头插进去之后，用手摁着插头才能充上电，听了这话，我半天无语。来到身边的男列车员看到我的表情，急忙解释：“对不起，这趟车是中间加了两节旧车厢，设施不完善，请予谅解。”我原以为996次是加开的一趟列车，原来是这样加的车。接着列车员又解释这趟车晚点的原因。列车是从四川成都发往海拉尔的班列，由于四川发生泥石流和山体滑坡，铁路部门要求沿线列车路过此段要缓慢行驶，随时应急各种险情。所以，列车晚点了四个多小时。夜间车辆行驶中，从包头到萨拉齐镇道路之间，因为下雨，致使铁轨路基土质松动，为防止列车发生脱轨事件，铁路部门连夜组织道工进行加固抢修，所以，又耽误了3个小时。这我才明白，原来夜间停车三个小时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本来从包头到老家是12个小时的车程，却又延长了七个半小时才能到家。列车员耐心地解释，打消了我不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