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小院·老屋
小院·老屋
上海 栀子花开
一座小院,几间平房是大多数北方农家人的家。
小米小的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家,小米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小院的老屋里,在小院里长大,在老屋里成长。
小米家的院子,虽比不上老北京的四合院阔气,但院子修整的也算别致,那是小米爸妈半辈子的心血。坐北朝南的堂屋里住着小米一家人。正堂屋里的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八仙桌旁太师椅上落座,与子女商量家里大情小事。饭后一张小方桌,两把小椅子,一壶茶俩茶杯品茶闲话,偶有拌嘴也是喝茶时的乐趣。
堂屋的侧房里妈妈与爸爸合计着一家人的日常生计,妈妈是家里家外忙忙碌碌,絮絮叨叨;爸爸是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少言寡语,脸上却始终挂着面对学生时的微笑,不温不火。
对着堂屋的南面是两间大大的储藏间,里面堆放着夏秋两季的粮食和杂物。西面是厨房,在北方也叫饭屋。东南面是厕所,厕所边是一间鸡舍。小米还记得奶奶喂鸡时的样子—奶奶站在鸡舍外,扬手向里面撒着玉米粒,嘴里唤着:咕咕~咕咕,来~来,呼,去~去。
在这些房间里,小米对那间叫“饭屋”的地方情有独钟,它修建的虽没有堂屋高大阔气,却是小院里除堂屋外最好的屋子了。小米印象最深的是,每年春节来临前,妈妈婶婶会在这里做豆腐,这是小米和弟弟最喜欢参与的事情。所谓参与不过是吃一碗刚出锅的豆腐脑,吃一盘香菜末炒豆腐渣。这也是奶奶不忘给小米和弟弟做的事,舀一碗豆腐脑,浇上酱油,撒上虾米和小葱,简简单单的一碗豆腐脑就做好了。香菜切末热油锅里炒一盘新鲜的豆腐渣,淋一点香油,卷一块煎饼,这都是小米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儿时味道。小米和弟弟边吃边说着悄悄话,不过是谋划着调皮捣蛋的下一个目标。
小米看着妈妈和婶婶在饭屋内外一道工序一道工序地忙活着,那时的小院里烟火气正浓,那时的老屋里温暖祥和。
小院的大门是两扇对开的木门,进出需跨过一尺多高的门槛。进的院门南墙根有一棵香椿树,每年春来,嫩芽初长,香椿特有的香味就飘散开来。趁着正当时爸爸踩着凳子或爬上梯子采一把下来,做一盘香椿炒蛋或香椿拌豆腐,麻烦一点的话,爷爷奶奶就会做一盘油炸香椿,这都是小米一家喜欢的春天特有的味道。
院里还有三棵又高又粗的梧桐树,大门口一棵,西墙根,东墙根各有一棵,那是小米的爷爷和爸爸栽下的。爸爸说梧桐树长得快,等老房子翻新的时候,它们该成材了,可以用来做门窗。但小米那时却特别讨厌这三棵梧桐树,因为它们让小米不知道多扫了多少次院子。这梧桐树一年四季不闲着,开花花谢,结果果落再加上落叶,小院里常常落满的不是花、果就是叶子。
“小米,你看院子里又落满了梧桐树花,快扫扫去”;“小米,梧桐树果掉了一地,别踩着,快扫扫”;“小米,叶子快把院子铺满了,还不扫扫去”。这是那时妈妈给小米下达的最多的命令。小米懒,不愿意扫,所以小米常跟爷爷奶奶抱怨:“这梧桐树烦死了,因为它们,妈妈老让我扫地,砍了吧。”爷爷会跟小米开玩笑说:“种的梧桐引凤凰,你看咱家不就飞来只小凤凰。”奶奶也附和着爷爷:“是呀,不能砍哦,引凤凰”,还笑眯眯地看着小米。
大门口梧桐树下有一台静静的老石磨,它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碾碎粮食的欢愉中,透露着更多的淡定和坦然,审视着生活的恬静和波折。石磨旁是妈妈婶婶一圈又一圈的操劳,操劳的是一家人的胃口,一家人的日常。
在院子的东北角,离屋子最近的地方是一棵楸树。在这小院里,小米最喜欢的就是这棵楸树,它不似梧桐落叶落花频繁,不似香椿香味袭人,它也开花,淡淡的粉色,花也有香味,不凑近闻,却是闻不出的。它就那么静静地呆在小院的角落里,不与梧桐争爱,不与香椿争宠。
听妈妈说这棵楸树跟小米一样大,在小米刚出生的时候,爷爷种上的,那时爷爷还说:“让这棵树和小米一块长,等小米长大了,要出嫁了,树也成材了,给她做嫁妆。”现在的小米已经嫁人,小米的任性没有给爷爷机会把楸树给小米做成嫁妆,只是后来随着小院的拆迁树也没有了。
小院里最美的地方算是爷爷捯饬的小花房。爷爷脾气暴躁,但对他侍弄的花草却是耐心了得。爷爷养的虽没什么名贵的花,都是大众化的,君子兰,竹叶青,节香,兰草……在八十年代这些花草给村里学校,村委充了不少门面呢。
还有最好看好玩的是,小米的姑父给爷爷的上水石,石头的学名叫什么小米不知道,也不曾查过问过。爷爷本着原来的样子将石头刻成五指山的模样,并给它弄了个小型水池,算是给它安了个家,因为爷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师傅,所以这些活对爷爷来说信手拈来。爷爷还在石头上面栽上了小松柏,苔藓,三叶草,活脱脱一绿意盎然水汪汪的小山。
爷爷的小花园里不光有花有山,还有水,他自己用水泥沙石砌了一个小池子,蓄水后养了金鱼睡莲。小米经常在放学后去池塘捞红虫子喂鱼呢。侍弄这些都是住在老屋里的爷爷奶奶茶余饭后最好的消遣。小脚奶奶做不了什么,只在旁边看着爷爷捯饬鱼池,侍弄花草。从小目睹爷爷奶奶夫唱妇随的情趣一直都在小米的心里。
时光从来不刻薄,小小院落,几间房屋,几棵树木,一隅春色,丰盈了岁月,滋养了闲情。
小院虽小,但那是小米曾经的家。那里有小米最快乐的时光,那里有小米最亲的人,那里也藏着小米干过的糗事……
小米从出生就在小院里撒欢,在老屋里一天天长大。小米任性调皮不管不顾大人的事,至今小米的耳畔,还有奶奶的喃喃絮语:“从小,我们小米就淘气,妈妈婶婶要推磨,你非要做上去,让妈妈婶婶推着你一块儿走,哎,你这丫头……”;“爸爸和叔叔他们下班回到家,你非要去捣鼓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车,咣当,被车子砸在了下面,哎,我们小米太皮了……”;“谁家亲人走了,你总要坐在盆里学着人家哭,前仰后合,蹦蹬,额头上磕了个大包……”。奶奶慈祥的脸,温柔的皱纹,瘪瘪的嘴,尽是流年过往,尽是小米内心深处的眷恋。
小院的日子在奶奶和妈妈看似忙碌,又看似不忙碌的针头线脑间,灶台琐事间,风静日闲。小院的日子在爷爷和儿女们看似焦躁,又看似不焦躁的是非曲直,孰是孰非间,鸡飞狗跳;小院的日子在小米和弟弟看似还没长大,实则离家越来越远间随时光走远。
日子不就这样吗?不知不觉从指缝间溜走,时而岁月静好,时而波起云涌,无论怎样都是同一屋檐下的一家人,分也分不开的一家人。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陈珍 内蒙古四子王旗人。教师,内蒙作协会员。诗歌、小说、散文散见于多家报刊,多次受奖。新华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居深村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