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书 | 虞彩虹：虞美人
自然书
中学时，我们曾排演过舞蹈《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曲子一遍遍播放，我们一遍遍地跳，可是，十六岁的花季，就算再柔软的水袖，又怎能舞出李煜的忧伤？
虞美人
文 | 虞彩虹
一种植物，没有传说，被提及时亦不会引发太多联想，就像一个人，活得单纯，是幸福的。反之，就有些沉重。虞美人，当属后者。且不说别的，光看这三个字的结构，你就很难抗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挑的美人来。若时间再长一点，那么，楚霸王的宠妃虞姬、那些凄美的长短句，都将一一浮现。当然，也一定会有人在脑海里摇曳出一朵花儿来。只是，这摇曳出花儿的人当中，也还有人不免想到罂粟花。
也难怪。虞美人，一年生草本花卉。花单生于花葶顶端，4瓣或重瓣，有红、紫、粉、白等色，并有复色、镶边和斑点，非常娇艳。无论是目、亚目、科、亚科、属还是族，全属罂粟，只有种，属虞美人。
当一个人被误以为是另一个人时，是悲是喜着实难以说清。不知常被误以为是罂粟的虞美人，又会作何感想？老家门口那块空地上，每到虞美人盛放，便总有人指指点点，觉得它们就是罂粟花。正如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误会也总事出有因，它们有着过于相似的容颜，而人们又习惯于依赖表象作判断。就像世上的人，多喜用表象议论旁人，于是，世间认真了解别人的人，或被别人认真了解的人，都不多。
虞美人终究只是虞美人，而不是罂粟。若能稍稍用心，也就不难辨识。虞美人全株被明显的糙毛，分枝多而纤细，叶质较薄，整体感觉纤弱。而罂粟全株光滑并被白粉，茎秆粗壮，分枝少，叶片厚实。虞美人花径相对较小，花瓣极为单薄，质地柔嫩。而罂粟则相反，且花瓣极有光泽。当然，最为本质的是，虞美人属观赏植物，而罂粟，是毒品。这使得前者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房前屋后，抑或公园里、花盆中，而后者却不能。
虞美人的叶片有些类似于西瓜叶，花茎于叶丛中高高耸起，茎上满是柔软的毛刺，顶端直直地举着花朵。花瓣薄如蝉翼，颇有云锦落凡尘之感。早开的花已经绣上一圈粉白的裙边儿，未开的花骨朵还像一个结实的小青桃。众多花色中，最喜红色。每每盛放，浅绿色的叶片之上，仿若升起一朵朵红云。那恰到好处的红，让人近乎词穷，沉一分则黯淡，浅一分则轻浮。
百度百科说虞美人花果期3-8月，中文百科在线说花期4-5月，还有说花期5-8月的，想来该是地域差异。虞美人耐寒，怕暑热，因此，在高海拔山区生长良好，花色亦更为艳丽。夜间低温有利于生长开花，若春夏高温，则花期缩短。看来，即便是同一地域，花期亦跟当年气温息息相关，故说法众多，亦属正常。关于虞美人及同属植物均为直根性，须根很少，极不耐移植的说法，倒是统一。这也让我为自己当年没有植活前辈送的花苗找到一个很好的借口。
虞美人，别名不算太多，丽春花、赛牡丹、满园春、仙女蒿、虞美人草，但都敌不过本名。虞美人，作为花名，其由来有一传说。当年楚汉相争，项羽兵败垓下，陷入困境，酒后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为不使项王为难，虞姬抢先拔剑自刎。后来，在虞姬血染的地方就长出了一种罕见的艳美花草。人们为纪念虞姬，就把这不知名的花命名为虞美人。
作为词牌名，亦有了这样的解释：“此调原为唐教坊曲，初咏项羽宠姬虞美人死后地下开出一朵鲜花，因以为名。”看来，此花跟那个叫虞姬的人是脱不了干系了。清代吴信辰有七言绝句《咏虞美人花》：“怨粉愁香绕砌多，大风一起奈卿何。乌江夜雨天涯满，休向花前唱楚歌。”读来让人感慨良多。凡美人，皆柔弱。多数人这么想，其实未必。我曾亲眼瞧见一大片虞美人，摇曳在乱石丛中，其倔强与勇敢，跟虞姬倒是相像。
若说脱不了干系的，似乎还有一个李煜。李煜（937年―978年），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南唐最后一位国君。北宋建隆二年（961年），李煜继位，尊宋为正统，岁贡以保平安。每逢宋廷用兵或有重大活动，都进礼以示支持与祝贺，并多次派遣使者陈说臣服之意。每次会见北宋使者皆换龙袍为紫袍（官服），变更李璟臣服后周时“只除帝号，其他礼仪不变”的旧制。开宝四年（971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李煜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并于次年贬损仪制，撤去金陵（今南京）台殿鸱吻，并先后多次上表宋廷，请求直呼其名，以示尊奉宋廷。用心良苦若此，终也难逃亡国厄运。开宝八年（975年），宋军攻破金陵，李煜被迫降宋，被俘至汴京（今开封），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
国家形势紧迫时，“李煜忧心似焚，每天与臣下设宴酣饮，忧愁悲歌不已”。他的两首《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春花秋月何时了》）分别作于公元976年和公元978年。相传因词中“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语使宋太宗起了戒心，就在宴会上下了毒药，药名为牵机药，跟虞美人并不相干，可有人却说是由虞美人所制，足见人们心中李煜跟虞美人关联之紧密。且不管传说真假，就虞美人有毒与否，说法也不一。百度百科说“入药叫做雏罂粟，无毒”，中文百科在线则认为“虞美人全株有毒，内含有毒生物碱。误食后会引起抑制中枢神经中毒，误食果实汁液会有昏睡、心跳加速等症状，严重可致生命危险”。不管怎样，一代词人，已随春水东流去。
中学时，我们曾排演过舞蹈《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曲子一遍遍播放，我们一遍遍地跳，可是，十六岁的花季，就算再柔软的水袖，又怎能舞出李煜的忧伤？巧的是，李煜生于937年7月7日（旧历），卒于978年7月7日（旧历），也不知那两年的七夕，李煜所在的地方有没有虞美人盛开。
历史也好，传说也罢，俱往矣。其实，虞美人就是虞美人，原产欧洲，其花艳丽异常，有勾人魂魄的美，宜栽植于花坛，亦可盆栽或作切花用。若成片栽植，其景尤为可观。因一株上花蕾众多，此谢彼开，可保持相当长的观赏期。虞美人不但花美，且药用价值也高，有止咳、止痛、停泄、催眠的作用，其种子可抗癌化瘤，延年益寿。
配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虞彩虹，金华磐安人，市作协会员。平日里爱涂鸦，以记录人生沿途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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