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经典：鲁橹 在刀锋和软语之间（组诗）
文学编辑部
在刀锋和软语之间（组诗）
我比一朵花凋谢得慢
我活着 足以证明我的用心
我用心 干一份活计谋生
忍受磨难 心绞痛 也千金散尽
享受华丽 繁荣
遇到热爱的食物 不远千里
如同赴美人会 衣襟含香
我一口一口 都是贪 嗔 痴
不回头 只埋头
虽夹裹一缕清寒
却一副愿在人间逗留三世的癫狂模样
两行泪 滴在某一日的清晨
某一日清晨的哪一朵花蕊
不知所迹 不知所踪
我读阳间书 发坚强愿
“爱世间诸物，执一颗善良心”
目送天上星 祈愿不灭
心擎琉璃灯 日日照无明
我流连人间的烟火
不呆三世 若这世缘分深厚
我不怕老 就算停留在一朵花前
我还是会比这朵花 凋谢得慢
我比一朵花凋谢得慢
就会 少看一些黑夜
一些黑夜里的滑腻 巧笑
就会早一点看到清晨
看到迎我眼泪的那朵花蕊
与我一同 都是尘世的模样
岁月流觞，我恐惧的事物悦来越多
我携带着打了补丁的胸脏行走人世
岁月流觞，那些我恐惧的事物
每天都会迎面而来
我的破败的胸脏
有时候落于一座破庙
有时候栖于一片废墟
有时候 在夜幕拉紧时
卧于萤灯纸窗
有时候 耽于第二天的繁华
而迟迟不敢开门出屋
我见识过高屋建瓴者的微笑
它们漂亮 温文尔雅
只是 请不要记住那个排场
它们说过就过
我见识过普通民宅的蜘蛛
——主人去富人区淘金了
也许能带回黄金
也许只带回魂魄
我见识过大雨中迷茫的乡农
他们不知不觉就做了土地农药超标的见证
——不知不觉 浑然无知
有一部分泥土 承载了部分的纯净
有一部分钢筋 承载了部分的坚硬
……
我见识过的 你们都见识过
坏消息就像强奸犯
每天都会袭击我们的肺 心脏
我们与生俱来的的仁慈 爱 怜悯
承受底线 接受拷打
——我那敏感又脆弱 无力却还咆哮的人啊
跻身于斯 火煮水淹
你日日就是受熬煎的那个
我渐渐变得愉悦
一条路上的风暴 我们都要经历
我们也都没有预见
呼啸而来的是 大自然的遗骨
但我们没有看见大自然
什么东西沉下去了 又浮上来
是一副嘴脸 是一些人的嘴脸
模糊 没有血色
把坑挖深一点 或者不需要挖
陷入的哭声 是大家 是迷乱的魂
干涸的灵魂 陷落
贫瘠和迁徙 又一朵恶之花
开在妩媚的废墟上
来，我们干杯
我变得像诺言一般轻
我不是小草 不是小鱼儿 不是飞禽
我是其他的什么 什么
云朵 南山上的松 山底的碎石
呵呵 风暴过来了
它狰狞的样子 像极了某次宣誓
“我爱你”“我忠于你”
——只有这一次 誓言是彻底的
它没有虚拟 快速的完成了扫荡
——世界以灭完者的姿态 宣告站立
我缓缓的迎来了你
我人世间的爱人 不发一言
我已渐渐变得愉悦
我的表白如此突兀
只因 你和我在一起
你已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恰与其份的消失
就算时间地点都是错误的
但人物没错
作为当事人 作为现场者
我们活着 死去 我们肯定 否定
各种表情：愤懑 激动 目光散乱
堆积而来的好奇 堆积而来的打探
堆积而来的对世界关爱
最后都要走散
一条河流爱上另外一条河流
是愿意干枯自己的
一粒石头爱上另外一粒石头
是愿意粉碎自己的
假如是火山呢 或者是死火山
没有特别的说明
我们都会选择燃烧 爆发
尽头了么？ 那好吧
我们恰如其分的消失 我们恰如其分的
选择 背叛了现场
安息吧 我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来祭奠我们残缺的一生
人类处处是破绽
——明天我要外出了，我要踏上看戏之旅。尹派第五代嫡传弟子王君安的大戏《柳永》，吸引了海内外的君迷，我要去赶福州场。那一天是21日，有人告诉我这一天的太阳不再升起。
我不信 太阳什么时候会听人的调停
我活在这人世 打小就习惯了被它照耀
我以为这一切原本就在 从不曾离开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
我至少要看完君安这出戏
至少会更紧地攥紧爱人的手
我知道 戏迟早会散场
任何华丽丽的剧情 都有悲苦的清板
我跟大多数人一样 只看见了眼前的事物
对于人类处处的破绽 要么不见 要么视而不见
孩子被拐了 妻子被勒索了 小三都敢打婚姻咨询电话了
妹妹杀姐姐了 六十岁的姑父强奸15岁的侄女了 十二岁的孩子提刀捅姑妈了
煤井又透水了 大桥又塌陷了 居民楼一下栽倒了
官家账面看不到了 “公仆”携亿移民了 村官也成白成千万的挪用土地款了
每天每天 这些事物扑面而来 心窝子一阵一阵痉挛：
这地球没法呆了 这地球没法呆了啊
我愿意看到21日的末日 来个天翻地覆三生劫
贪恋 算计 毒辣 阴谋 欺骗 蛇蝎心肠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心都统统换了吧
就当一场天地革新 剐过一层皮 再做一回人
做崭新的人 和崭新的太阳一同升起
——那不是末日 那是新一天 那是一切美好事物的缘起
而我 我会平安回来 看见新世界
——这原本清朗朗的世界 从来就在
你必怀了怜悯
你必怀了怜悯
爱着这个世界 爱着清晨
爱着花园里打落的蔷薇 喊上爱人
拿好被雨侵泡的明信片 手牵手
对大山喊父亲
对流水喊母亲
我们只是孩子
还没有长大 还正在长
豆蔻一般在路上 寻找绿荫
你必怀了怜悯
爱着这个世界 爱着黄昏
爱着颠倒的季节 喊上爱人
你看那躲在木屑边的麻雀
头偏着 同伴看着他
它们挪了挪身子 给一串蚂蚁让路
我们也让路吧 我们去摘夕阳下的花
即使花瓣落地
弯腰时 再弯下去
天和地都值得去拜托
万物都值得去拜托
它们会挽住那一瓣
——它们又似是做着迷藏
你会看见新面孔 看见淘气
看见力量在聚拢
——只是 这一刻都是未知
这一切 都是未知
你必怀了怜悯
行走一生
讨厌那些说热爱生活的人
——题记：诗与标题无关
夕阳死了。灰白的面孔裸露西天。
看不见火烧云。一条黑线穿过面孔，
稍微弯曲。
给它送终的是蝉。黑黑的身体，
道不出的神态。
只是蝉翼有些透明，
与往日无有区别。
扭身进门的人是憋屈的。
忽略那正一点点下沉的物，
会带来一个新日子。
——的确是忽略了，
或者不曾希翼。
当日子用来混时，
心情大抵是平静的。
窗外在下雨
我这皮肉灭绝之后
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上帝
——约伯记十九章二十六节
神在天上 捆绑石头
有的神捆绑了剑
神碾碎了石头
有的神放出了剑
神只是沉默
人类不沉默
它们开垦大地
用石头和剑
种植四月的玫瑰
“那雪飘到这儿来了”
我是在高空就改变容颜的
因为面目全非 我羞于造访大地
我所去过的那些新闻现场
不是因为我在场 而是因为我缺席
你可以想象我是一大排黑色纽扣
当我只是披散着头发学飞行的时候
我身后跟着暖气球 人造雷
我捂紧我的白色披风
你就看到了我的黑色纽扣
你看的那么明确
你们看得那么明确 明察秋毫
我不会说我昨夜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怎样颓废着来的
那些愿意歌唱的尽管歌唱
那些高兴玩耍的尽管玩耍
当我解开我的黑色纽扣
你可看到我的伤痛 大过
伤 痛
——春雪浮浮，三岛由纪夫说。《春雪》是他《丰饶之海》四部轮回的开端，写的是爱情与因果缘起，写澄净中的孱弱和凄婉。小说所透露的残骸中的诗意，我只觉得像车轮碾过后的紊乱与颓败。中系说：“有伤口的人都敏感。” “那雪飘到这儿来了。”三岛说。我由此半夜就跪在窗前看过它们。实际上我是有些小孩子样的兴奋的，因为着实是很久很久没见了。“那雪飘到这儿来了”。真的。
我们只是来大地上分手
亦无须证实是谁剪下那先知的脐带
离开子宫的翅膀 一飞翔就是深渊
眷念的眉眼会越来越模糊
像夏季来临的瓜藤
——你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果实
期间我要和你告别了
我深深含着的乳
我哑然熟悉的后井天窗
我不发一言的夕阳晚照
像冬季来临的树稍
——你无法辨别这到底是出发还是回家
那些大声诵读的岁月
那些明亮又阴暗的理性
那些贫穷而又富贵的躯体
那些脊背滑动的黑夜和黎明
若只如初见 是否是初见
“清风明月无人管”
像秋季来临的田野
——你无法相信这到底是收获还是失去
春天已迫在眉睫
于这一刻 一束光就要熄灭
往昔和此刻 此刻和未来
我隐忍的泪水和缜密的心思
都要在一束光里熄灭
我们都会熄灭
——这是天使的话
——我们只是来大地上分手
只是我们曾经相见
我们是化解后的春天
“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变成坏人，是吗？”孩子问爸爸。
“是的，任何时候。”爸爸回答。
——电影《The Road》
你给我的感情 它不是奢侈的
我对你露出微笑 跟你看到的所有笑一样
最后你给我天空了
最后你给我人生了
这都好自然
跟大自然一样
你挨我那么近 我就看见了好山水
陪我走一程吧
下一站 物质丰饶起来
婴儿在母亲怀里 云朵在天空怀里
代代生息的 是我们 是大自然
我原谅了一部分邪恶
眼睛里的绿光 要去寻找同路的英雄
我爱着你 爱着你们
那些潮湿和阴霾
那些稀薄和脆弱
那些冷 那些漠视
那些猜忌和仇恨
——我都爱着 我都带它们上路
我爱着你 爱着你们
那些逃跑和叛逆
那些辩护和悖论
那些疯 那些寓意
那些忍受和张狂
——我都爱着 我都带它们上路
我们是化解后的春天
靠着彼此的光焰平静呼吸
作者简介：
鲁橹，女，籍贯湖南。先后在《湖南文学》《飞天》《十月》《人民文学》《诗刊》《绿风》《星星》等刊物发表过作品，有诗多次入选年度诗等选本。曾获《安徽文学》《大风诗刊》等刊“实力诗人奖”“年度诗人奖”，“海子诗歌奖提名”等。参加第14届《散文诗》笔会。 现居北京。
名誉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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