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战友】亲密战友一一万金山
亲密战友一一万金山
文/郭建英
1966年4月2日上午9：00左右，我亲密的战友万金山在“成昆铁路"峨边县共和段的鸭子池隧道施工中，被他头上方一立方多大的石块突然坍塌砸中，瞬间壮烈牺牲。至今，他已离开我们55个年头了。半个多世纪以来，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在我脑海中浮现，甚至，在梦中也能常见到他，我时常想念他，未曾将他忘记……
万金山与我相处仅10月余，然而，仿佛我俩是上辈子就已相识相知的兄弟。此间，我俩关系从陌生到熟悉，从初识到甚密再到铁定，没费任何周折，简直是自然天成！我感觉他与班里的战友，尤其是对我从没为丁点小事红过脸或闹过别扭与争执。
我俩缘分不浅。既是同乡，又都同天到雅安兵役局礼堂穿上新军装的战友，翌日上午又同时乘车来到设在四川省洪雅县红星公社的新兵训练场，当时却没分在一个班，也不曾认识，更谈不上熟悉。“新训"三个月结束后，我俩同日分到驻扎在峨边县共和公社的铁道兵10师46团2营，我被分在机械10连，他被分在施工的7连里。我俩从初次认识再到深交，是三个月后，我由营部通信班转测量班不久就被直接下调至7连他所在的4排13班里开始的。之后，我得知入伍前他家在离雅安市郊东南方大兴公社的周公山背面半山腰住，其父母早亡，他成了孤儿。他给我第一印象是：一张长方型臉上嵌着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从他的脸部和眼睛瞳仁里显现的除了厚道就是诚实，绝无丝毫深邃及猾头感；明显是长期经历过艰苦生活，在艰难的环境下磨炼过的农家子弟那种固有的纯朴、憨厚、踏实的形象。第一眼打心眼里我就看上了这位同班的战友。凭我十几年人生与人交往的经验告诉我：此人是靠得住，值得长期交往的好人。
他善解人意，别人不愿意的，他却愿意并耐心帮助我。施工连队的工作真的不同于我在营部通信、测量班那么自由、轻松。刚开始，就赶上连队为建造鸭子池大桥开始的对桥基周边清危除障的施工。整座桥体靠山边尽是高耸的石灰质崖体和早年坍塌的巨石横亘路旁，必须要将其一一打眼爆破、清除掉。当年，可没有什么机械类施工设备，只能全靠人工双手抡大锤、砸钢钎、打炮洞、装炸药将其崩掉；再手握铁镐、铁锹、钢纤，将碎石块、土石渣等其它杂物统统装入柳条编成的箩筐中，由人用肩膀抬到百多米多远，倾倒在大渡河边。
说到抡锤打炮眼，全是体力活。我来之前，原班人马两人一组都已配对，久已磨合成熟手了，干起活来既称心又黙契，锤钎声铿锵，锤落钢钎转，汗淌心快活，出活好利落！我是新手，抡铁锤吃力，掌钎缺经验，手眼不到位，丢人又现眼。接连几天一旁观摩下来，心手痒痒，每每跃跃欲试。有一天趁班长张罗别的事不在场，想趁其搭挡闲着，我就凑上前提锤欲试，可人家要抢进度，重安全，客气地将我拒之。眼瞅着战友们饱满的工作热情，工地上一片火热的施工场面，我却被置之度外，晾在一旁干瞪眼，知趣地干点塞边打网的杂活，久而久之，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心头总是想，我要是能早点学会甩锤打炮眼，同他们一起干起来，那该有多带劲啊！心里这么想着，别提多高兴了，全身不知有多少劲呢！
想归想，全班人忙于施工赶进度，全都紧张得不得了，谁会有心思教会你呢？哪个又有闲暇让你一个新手耽误功夫和时间呢？有一天在工地上，正当我百无聊赖怔怔时，善懂人意的万金山，竟叫他搭挡停下休息，点名叫我到他跟前，示意我与他联手，我似信非信地乐巅巅到跑到他跟前；他先让我掌钢钎，由他抡锤做示范，我尽管心里有些胆怯，但机会来了咋能放弃呢？硬下心来双手扶住钎，任他铁锤敲，扶着转着，不一会钎就转不动，被卡在石洞里边，再用好大的劲也拔它不出，他只好停锤帮我拔出钢钎来，反复多次，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却没对我不耐烦，反而让我学抡锤，由他来掌钎，让我试着提锤敲敲看，我心里暗自高兴，慢慢试举起铁锤然后轻轻砸下。敲着敲着，自觉得行了，就开始有了些胆量地用劲敲将起来。即使我再小心，劲道使的也不很大，时不时地铁锤会敲偏，不小心敲在其手背或其前手臂上。开始，他嘴里至多冒两句：“不要慌吗！盯倒起打！"在后来，他竟懒得说了，即使我小心抡铁锤，用的劲道不太大，但再小心仍会砸偏、砸疼他。此后的他至多是皱皱眉、呲呲牙、咧咧嘴了事。冲他这样体谅我，我胆子越来越大，手中的锤也越甩越顺手，砸下的锤也越来越重了！除了我手上的水泡磨成了茧外，我手中的锤竟也练成了能左右开弓，还不轻易砸偏的“二火锤"了！这“二火锤"倒是练成了，我可怜的兄长万金山的手背上被我打偏的锤及被打坯的滚烫的钢钎铁块渣连砸带烫地搞得伤痕累累。即使如此，也不曾听他对我哼唧过一声，向我报怨过一回。
他做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干活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每逢班里搬运水泥，这活又脏又累，多数人一次最多肩扛两袋就不错了，万金山他一贯用大拇指粗的麻绳套上，一次背三袋，爬坡上坎不觉沉，还不常歇气。
他常背上一气呵成，登上三、四十米高的桥墩脚手架顶的人工拌灰平台上。全身弄得灰蓬蓬的，从头到脚汗水直淌，双肩被绳勃起槽、勒红肿，两臂酸麻，腰背痛胀，有时双肩被勒破皮，渗出血渍，他也不管不顾，更没听他在大伙面前讲过苦，说声痛。大伙多次心痛地关心问他，他脸上总是露出憨厚的笑容，以此代替他对大家关心的友善回答。
脏活累活抢在前，吃苦受累无怨言。浇筑桥墩，24小时，甚至36小时一次性地直等浇注到顶才能完工。只要轮到本排运料，每趟都得从桥脚起步将备料一直抬送到几十米高处的拌灰盘边。万金山同我在两筐石碴上要再摞放一筐沙，三筐重叠有二百多斤，二人穿杠抬上肩，嘴里喊着号子，一步步沿着弯来拐去，颤悠悠的脚手架一口气登顶，再将料倒掉。每次，他总支我抽出抬扛只管往下走，不要等他，而他则拿着还沾有余渣、余沙的柳筐拖着沉重的步子后面下来。抬料的活，爬坡本就累人，卸料后，每次他都手捧仨筐负重而下来，却从不当我面抱怨与喊累，更可贵的是，他身材长得比我高大些，身体比我壮实，而我个头与体力都比他矮和弱小，只要我俩搭挡搬运東西，他总要让着我；每次起扛前他老爱将系筐绳朝他肩头前多拉些过去，他这是有意让自己多承担些重量，好让我少出力、少受累。我一再不允，可他始终我行我素，仍固执如此坚持着，我硬是拿他没办法……他
长期如此对我关照与爱护，不仅时常感动着我，而且的确让我减轻了不少劳累。那时期，我暗暗庆幸自己遇上这位不是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好兄长一一万金山。
生前，他不光对我，他在连队的为人都是有口皆碑，他一贯为人忠厚老实，干活从不偷奸耍滑，做事勤劳肯干，舍得下苦力的纯朴作风及贫下中农子弟优良秉性，既直接影响到我，更有效地帮助我克服及改正我当初思想上存在的“城市兵优越"那种自以为是和曾流露过不安心部队工作等等错误想法，我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待人诚恳，踏实工作，勤恳做事，吃苦耐劳，无私为国奉献的品行与作风。这对我后来在部队工作有直接的帮助。我与他战友间兄弟般的手足情谊与日俱增，杨连富班长看在眼里，乐在心头。65年底当部队开展“一帮一、一对红"活动时，班长他率先提议由万金山与我结成“帮扶对子"，他的本意是：万金山个头大、体力壮，只是文化程度偏低(仅初小)，而我个头小、体力弱，只是我文化程度要优于他，加上我俩在班里相处密切；合得来，相处得好，我俩组对能相互帮扶，仿佛是自然天成再好不过的事。对此,班长还美其名曰：“你俩组对，真可谓优势互补，相得益彰！"
万金山生前与我相处的10个多月里，他兄长般呵护和关照我，真真切切给予我深厚的阶级兄弟般无私的大爱；让我在人生低谷时感到特别地温暖，至今，令我久久难以忘怀！今天4月2日，是他逝世55年的忌曰。2017年清明时节，我同家乡一一雅安当年的存活的战友携军嫂，专门包车，专程到峨边县烈士陵园他的墓碑前扫墓祭祀。
此刻又到清明时节，我深切地缅怀他，隔空悼念他的英灵，寄托我对他的哀思一一亲密的战友万金山，请你安息吧！你，以及当年与你一起为共和国“成昆铁路”建设勇敢担当，而光荣献身的数千烈士们名留青史，永垂不朽！
2020年4月2日 校对：舒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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