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菲你傻呀，存什么天理？灭什么人欲？

文/ 杨早

大家好！又到了早茶夜读的周末点评时间。

这周我们共读的是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这是丁玲的成名作。

听了几位读的，有说丁玲感怀1927年大革命失败的，也有说莎菲女士不会参加大革命的，还有说莎菲在寻求别人的理解而不可得，反正这个小说众说纷纭。

你要问我的意见，小弟有一个自己的看法，就是《莎菲女士的日记》是一部“存天理，灭人欲”的小说。

什么意思呢？打个岔先。我这两天在听香港黄子华的栋笃笑，Stand-up Comedy。2018年的最新版叫做《金盆啷口》，金盆漱口。里面有一段挺好玩的，说起来话长，大家知道王晶和王家卫是有点死对头对吧？一个是商业烂片王，一个是装逼的艺术片之王。王晶拍过一部片子叫做《精装难兄难弟》，让黄子华演王家卫那个角色，但是起个名字叫做王晶卫。

黄子华怎么解释这个名字呢？他说，王晶卫的英文叫什么？WANG QINWEI。近代史上有谁也叫做WANG QINWEI？就是汪精卫。第一大汉奸。汪精卫卖国，出卖中国，卖得千古骂名。王家卫出卖香港的资本主义精神，他居然敢让资本主义为电影服务，本末倒置，结果卖成了一代宗师。

这当然是玩笑，为什么提起这档事，就是因为我想起很多事，都是在历史上不停地翻转颠覆当中。比如说我说《莎菲女士的日记》是“存天理，灭人欲”，但是这个天理，它不是宋明说的天理，而是五四新文化观念中的天理。人欲还是人欲，但是人欲的内涵也在变化。

其实用现在的话，特别能够理解《莎菲女士的日记》讲了什么？莎菲女士惊世骇俗地宣称了她的内心的欲望。什么欲望？用现代话说叫做“颜值即正义”。

莎菲看到美男子凌吉士“颀长的身躯，白嫩的面庞，薄薄的小嘴唇，柔软的头发”，“还有一种说不出、捉不到的丰仪来煽动你的心”，结果莎菲就沦陷了。你甚至可以说“舔屏”，对吧？面对一个小鲜肉，她就受不了啦。她说：“真的，有的时候话到口边了：我的王！准许我亲一下！”

这是100年前，在小说中一个女性表达这种基于男色的欲望，是多么的石破天惊。

在这之前，即使在色情小说里，也很少有这么赤裸的表达，尤其是女性对男性产生的身体欲望，几乎是一种禁区。

所以我说，这个人欲，也是一种新的欲望，它不是“饿死事小”的那种人欲。那么天理是什么？以前说天理就是三纲五常三贞九烈，但是莎菲女士这样的新女性，是不会遵从这样的天理的。莎菲的天理是什么？五四时代的天理就是“对一个人的灵魂的追问和要求”，要追问一个人灵魂如果是高贵还是卑劣，当下人是很难理解的。

我在电子书上面重读《莎菲女士的日记》时，就有读者批注问，说“当下社会怎么区别一个灵魂高贵或者是卑劣？对，我们现在很难区分。但是在五四新文化当中，高贵和卑劣的分野非常的清晰。直白地说，如果你追求财富，你追求高官厚禄，你就是卑劣的。

——还记得吗？黄埔军校门口曾经有一副对联说：“贪生怕死，请走别路；升官发财，莫入此门”。当然对联后来被人置换了，说“贪生怕死，莫走别路，升官发财，请入此门”。但是不管怎么说，基于五四信念建立起来的新的军队，它的初心是反对升官发财的。

但是很不幸，美男子凌吉士，恰恰是这么一个追求功名利禄的俗人。所以莎菲感叹道：

神既然赋与你这样的一副美形，却又暗暗的捉弄你，把那样一个毫不相称的灵魂放到你人生的顶上！你以为我所希望的是“家庭”吗？我所欢喜的是“金钱”吗？我所骄傲的是“地位”吗？

都不是。莎菲需要的是一颗高贵的灵魂，当然如果高贵的灵魂能够配上高的颜值那就更好了，这就是莎菲的心声。这个问题到现在似乎已经不成问题了，因为颜值即正义，对吧？

一个人的灵魂怎么可能高贵和卑劣？这也是为什么当代有很多人会觉得莎菲女士无病呻吟，这恰恰是那个时代给了莎菲这样的冲突。但这个冲突到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会非常奇怪，为什么一个女性对男性已经如此动心？还要拿高贵或者卑微的灵魂这样一个标准。来阻挡自己。这就是莎菲女士的日记和当下社会的隔阂。那么听完这段话的人，你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欢迎留言跟我们交流。这就是今天的早茶夜读评述。小说民国，我们下周再见。

本周主题书

2019.8.05~2019.8.11

「莎菲女士的日记」

莎菲女士有可能参加革命吗？| 凤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