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一个小孩的非典史 | 朴微​·早茶夜读519

519 | 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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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孩的非典史

文/ 朴微

大家好,我是朴微。今天想和大家谈谈我对非典的记忆。非典是个无需再介绍的词,尤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里,每个人肯定都对非典时的自己有所回想。我要讲的是一个小孩子和非典的故事。

我们这一代大概是能够记住非典的年龄最小的一代孩子,那时我大概只有四五岁,是刚能记清楚事的年龄。我对非典的第一印象是爷爷留下的。那时他便郑重其事地把这两个字写在一张纸上让我认:非典。我很喜欢这两个字,因为非字长的像一条虫,典字像一条鱼,只是我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但慢慢地我能感觉到他在靠近我们了。幼儿园开始每天组织孩子们喝久负盛名的板蓝根,我对这种药没什么太坏的印象,因为并不太苦,喝久了还感觉有些甜。每天下午在幼儿园的楼梯上,我喜欢坐在那儿看着满院子的孩子提着大大小小的水壶,纷纷攘攘地围在一个大水桶前,老师们忙着把成盒的板蓝根倒在桶里面,桶里的水汽向外喷涌着。板蓝根绿白相间的包装盒至今难以忘掉。

小时候上过的幼儿园,还没有太大变化。

红色的楼梯就是十八年前我坐在上面的。

爷爷是全家最紧张的人,可能因为他每天都在看报看电视(奶奶大都在干家务),电视里的感染者数字每天都在打着滚地上升,他忙着打电话让我爸妈别来看我,忙着通知各路好友别来串门。他是非要一个接着一个嘱咐才安心的,这让奶奶十分看不上。当年唐山大地震发生后,全村只有爷爷率领爸爸他们在天井里搭帐篷睡觉,忍受了一个月的蚊虫叮咬才敢起驾回屋,一时传为佳话。

一个午后爷爷突然兴奋地把我叫起来,拉着奶奶去外面看,外面传来推土车突突突的咳嗽声。胡同口被堵上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土山,胡同里站着许多人,大家都伸着头望着,有一个人站在土堆上在高声说些什么。爷爷十分得意地对我说,这座山就是用来防止外人进来的,这恰恰证明了他决策的预见性和大局性。但我每天还是能看见胡同里的人翻过这座山出去,胡同外的人翻过这座山进来。自然比之前费点劲,推摩托的人到这里便身子向前倾,拧着油门,显出努力的样子。

板蓝根的信仰也动摇了。传闻有一个天天喝板蓝根的人也被查出了非典,人们便不再对它寄予厚望,然而每天仍抱着水壶咚咚地喝。不喝能做什么呢。

非典走的时候我却没什么十分鲜明的印象。我只记得胡同口的那座山先被踩出一个缺口,后来踩成一个盆地,再后来彻底踩成平原,而非典在我的记忆里也跟着这座山一样慢慢消失了。我在好多年后回忆起这座山时,仍感觉是一种神秘的巫术。沧海桑田。

出不去家门的日子里爷爷就每天教我认字。有天晚上我百无聊赖,翻着字典写下来许多句子,最后还写上了当时新闻上天天都在喊的抗非典口号。写完我便玩别的去了,这张纸却被爷爷奶奶看到了,也许是因为我每写完一句就换行另写的缘故,爷爷奶奶以为我写了一首诗,一看结尾句还有主题升华,于是大喜过望,高兴了一晚上,爷爷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战非典》。幼儿园复学后,爷爷便把那首诗交给了幼儿园的老师,那真是轰动全校,那几天我被请到各个班级朗诵这首诗,一遍又一遍,老师们都拿着笔记本在旁边记录,如果有谁想了解获诺奖后作家的繁忙,就可以去采访那时的我。那首诗奶奶最后交给了我妈,叮嘱她好好保存,我妈带着敷衍的笑容,随手扔到了一个地方,便不知去向,彻底失传,至今爷爷奶奶提起这件事仍耿耿于怀。倘若我以后成了大文豪,当有人想考据我的创作史时,我妈一定会让他们顿足捶胸。

非典就这样过去了。几年后,拆迁办来了一张红纸,我们便搬出了那个胡同。今年过年我带着口罩,徒步走到了那里,胡同已经连半点踪迹都看不见了,我花了好长时间才依稀推断出当年胡同口的位置。我这个年纪还没经过什么物是人非的事,但人是物非的事已足以让我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之前胡同口的大体位置。

周围已经拆的面目全非,远处起了高楼。

非典之于这个孩子是什么呢。仿佛是一场闹剧,一个游戏。它没有对实际生活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却让生活更热闹了,更好玩了。坦率地说,那时我非常不想让非典结束。十八年后重来的这场如此相似的疫情,让我有机会在焦虑中重新回看当年那个小孩。孩子的快乐多少有点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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