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思维

编者按:象思维是中华文化的主导思维,是原创性的源泉,原创性的母体,是提出和发现问题的思维。中医相关理论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象思维。长期以来,我们在接受西方文化时,忽略了原创性的本源,中医理论的发展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发展中医,只有先寻找到自我,从经典出发,进而更好地发展。

象思维助推中医经络原创研究

—— 象思维与经络实质学术沙龙发言摘要

吴彤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科技与社会研究所

黄龙祥 中国中医科学院

李刚 天津大学精密仪器与光电子工程学院

王树人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毛嘉陵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研究院

何裕民 上海中医药大学

“象思维”是人类的基本思维,也是中医学的重要思维方式。近日,由中国科协学会学术部主办、中华中医药学会承办的中国科协第45期新观点、新学说学术沙龙上,学会组织了不同专业背景的学者从不同角度对“象思维和经络实质”进行深入的研讨、辩论和交流,这个中医学重要的思维方式得到了人们的又一次集体

经络研究象思维入手应重疗效

黄龙祥 中国中医科学院

经络学说参与的人员众多,人员领域广,争论也大,这在中医发展史上是罕见的。经络到底有没有,经络在那里?研究经络的现实价值是什么等等一大堆问题,几乎压得研究者喘不过气来,我们如果不说清楚这些,长期以来,不要说研究经络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可能连反对经络研究的人也没有了。

经络学说是古人对针灸诊疗作用的一种直观解释,是从象思维入手。经络学说之所以长期停滞,正是由于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传世经络学说只是历史上诸说中的一种,而不是全部,不意识到这一点,到头来是既束缚了别人,也限制了自己。

过去一个世纪特别近半个世纪以来西医已经不自觉地对中医经络做出了再发现和新发现。

现代医学已经证明,乳头和子宫之间存在着关联,其理论在产科学得到广泛应用。而我国早在明朝以前,就发现了二者的相关性,而实用中医经络学说解释二者的关系再合适不过,然而却被西方人抢了先。在经络的相关研究中,我们需要明白自己的优势与不足。

这给我们带来了另外一个反思,为什么中国最晚在明代就发现了,而最后的证明不是中国人做出来的呢?为什么在你的圈子里,在你的土壤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小草,在西方却能长成大树和森林呢,如果是土壤的问题,那么我们这代人就应该多做一些培土工作。

新穴位的发现就是创新。胆囊与胆囊点、阑尾和阑尾炎的关系经络学说很贴切,如果把他们的关系弄清楚,推而广之,其他的炎症同样有对应穴位,这对针灸学说同样是一种发展。

经络学说的价值,对于中医药而言可以使整体观落到实处;对未来医学而言,系统生理学的构想成为可能,其科学性不在于它什么都能解释,而在于明确它不能解释的方面,提高疗效的确定性比提高疗效更重要。当前的经络学说研究要防止从一个偏向走向另一个偏向,从神秘化走向简单化。

经络研究应更注重整合思维

何裕民 上海中医药大学

经络是生命体一类涉及多层次的网络调控结构,属于中国人的原创,中医学的“原创”思维发轫于先民对自然界“混沌一体”的感知与反馈,其基于“元气论”,认为万物皆气,属于相互关联的“整体观”。而我认为,这些用“整合思维”命名最为熨帖。

“整合思维”认识论前提是“自然乃整体也”,万物“一气牵系”、互渗、互动、相互影响,“有诸内,必形诸外”。它并不注重区分对象的层次,特别注重整体层面的信息(即表象、象),并尽可能努力地加以全面细微的捕获,同时关注这些表象与周遭环境的互动关系;其后,将各方面信息“整合”起来,形成一种带有总体性的认识。

此思维注重整体“表象”及联系,在信息转换与加工中,注重“模式识别”及寻找“匹配”;重视认知主体参与并不断做出微调但缺乏逻辑推理,整个思维的不是一次完成,“过程”特点很明显。

整合思维拙于对简单事物的结构性分析,却擅长于对复杂的、多层次、多系统的对象的整合研究。正因为有象思维,才会有经络现象的被发现;对于今天的经络研究,尤其依赖整合思维方法体系,本身也能为整合方法体系的完善提供利器。

中医发展要重视象思维

王树人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

中国近代文化的转型是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标志是洋务运动和五四运动。教育体制的西化,使我们的思维开了一扇大窗户,但是我们民族在这个时候失去了自信力,认为中国传统文化都是落后的,甚至是反动的,都应该消灭。

中国人对自己的传统文化集体失去记忆,这句话并不夸张。很多博士、博士后、教授用西方中心论眼光来看待中国的文化,戴着“有色眼镜”说三道四,我们失去了最宝贵的思维方式。

“象思维”并非华夏独有,世界各民族在进入文明的初期,都是以之为主导的思维方式。与理性的逻辑概念思维比较,“象思维”是人类最早产生的思维,它是比理性思维更本原的思维,是从中产生逻辑概念思维的思维。

我认为,中医所含的科学可能是未来的科学,可能是超越现在西方科学的科学。象思维的伟大就在于它是原创性的源泉,原创性的母体,西方的思维没有像中国这样一直保持到现代还在不断地丰富、发展象思维,因此它是本原性的思维,最具原创性的思维,用现代科学研究的话来说,是提出和发现问题的思维。

中医把人体看成大宇宙中间的一个小宇宙,不仅仅小宇宙之间各个系统是一个整体,而且小宇宙跟大宇宙还是一个整体,因此不知中医这种辨证远比西方一分为二、对立统一哪种辩证高出多少。

因此,我们要重视我们自己抛弃的象思维,只有回到经典,回归独立,进而进行多学科的汇通、融合,才能真正的发展中医。

中医应当有现代解读

吴彤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科技与社会研究所

科学实践哲学是人们对自然探究的、与自然打交道的有效实践方式。其有两个重要观点:一是地方性知识的观点;二是反对理论优位,提倡科学实践的观点。从这两个研究视野看,中医学是我国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医学实践中创造出来,处理中国人与自然打交道的养生关系的有效医学实践方式和思考方式。西医学是西方近代以来处理西方人疾病问题的有效的医学实践方式,二者都具有地方性知识特点,并且依据当代(西方)自然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发展形成了强有力的技术和科学基础。

前者处理身体健康与环境的养生关系较为有效,后者对付疾病入侵身体排除疾病较为有效;前者的思考方式在重视系统和整体方面较为有优势,后者在处理细节和局部方面较为有优势。它们各有其长处与短处,应该相互补充,而不应该相互排斥。

中医学研究者应该继续发扬研究经典,重视中医实践的优良传统作风,并且向西医学习,在手段技术化和经典理论的现代解读方面下气力,而不是照搬和模仿西医学的科学化方式。

中医在话语体系方面应该有自己的古代话语的现代解读和普及解读,要有与西医学相关术语的比较解读和对应解读,而不是纳入性解读和消解性解读。在中国的高中与大学里应该恢复中国古典的课程教育和文化传统教育;在这种教育里不应该只是传授这样的观念,更应该关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认知功能的部分,西方医学不应成为科学话语殿堂上的“一言堂”,应该提倡多样性的科学和科学的多样性。

象思维与判断脏腑气血盛衰

曹东义 河北省中医药研究院

《史记·扁鹊传》说:“以此(特异功能)视病,尽见五脏症结,特以诊脉为名耳。”从字面上看,扁鹊诊病很快就发现了五脏内在的症结,只是用诊脉作为摆设、名目罢了。好像他真有特异功能似的,其实这也是别人的猜测,而不是扁鹊本人的自夸,其本质应该是象思维。

《史记》称扁鹊是中医学集大成的宗师,能够四诊合参,尤其善于诊脉。扁鹊用上池水,服用了长桑君的“怀中药”,30天之后,突然达到隔垣见物的超越常人的目力,是一种神化医学家的夸张。

扁鹊用眼望桓侯神色,知其病入骨髓,尽管有寓言的成分,却充分反映了扁鹊医学的学术特点。他“望而知之”的专长,也就是《内经》推崇的学术特色。

他判断桓侯的病情,只能是远远地望,而不可能是切脉所得,更不是问诊所得。他望诊的最佳部位必然是五官,五官是五脏的窗口。面色、神态,往往是一个人健康状态的整体涌现。

《素问·五脏生成篇》说:“夫脉之小大,滑涩浮沉,可以指别。五脏之象,可以类推。五脏相音,可以意识。五色微诊,可以目察。能合脉色,可以万全。”

色脉可以通神,需要“目察”、“指别”,这样判断病情“可以万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能呢?是因为中医通过这种“象思维”,可以判断内在脏腑气血的盛衰,人体正气的强弱,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人体自组织能力的强弱。

象思维是中医药文化的灵魂

毛嘉陵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

象思维来源于大自然和普通生活,无论是人还是自然界中的一切,它们的存在必然会展现出自己的的“形象”,中国人称其为“象”。中医为了揣测分析机体内部的变化情况,必然会多多少少地带有医者的主观色彩。因此,我们在谈到中医思维时都会提到《后汉书·郭玉传》所载:“医之为言意也”。此言后来被精简为“医者,意也”。

任何一个医学知识体系的产生都绝非在书斋里闭门造车完成的,除了需要参与大量的临床实践外,还要受到不同社会文化、意识和认知方式的影响。中医学受到的是天人合一整体观思想和中国古代元气学说思想的影响。

中国古代医家通过大量的人体实验和观察发现,在患者出现某一种症状或某一组症状(证型)时,通过给予一种药或一组药(处方)就能够消除这些症状,最后总结出了药物与症状或证型之间的“对应关系”。

正是在天人合一整体观、中国古代元气学说以及对时间的认识等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下,中医选择了以“象”为核心的不分割、不破坏整体的认知思维方式。无疑,象思维构成了中医药文化3大核心中最重要的要素,也是中医药文化的灵魂。

在中医药学术研究中,必须坚持“象思维”,要以“象”为中心,努力从对“象”的认知过程中寻找学术创新的突破点,这才是中医药学术发展的正道。

中医诊断能客观化吗?

李刚 天津大学精密仪器与光电子工程学院

电影是一种欺骗人眼的艺术形式,即让观众感觉银幕上的人或物是在“连续”动作,实则在胶片上仅仅是一个个不连续的动作而已。至今为止的中医四诊的客观化,也基本上类似上述“艺术”,可以说是用技术获得类似中医诊断的主观感觉,也可以说是”自欺欺人“。

我反对中医诊断客观化,如舌诊中的“舌色”,用三原色去替代舌表面(包括一定的深度)的千变万化的成分、结构对难以计数波长的光的反射程度,最多能够“欺骗”人眼而已,以这样一种方式得到的信息去替代了对舌所携带的丰厚信息,怎能够达到诊断客观化的效果?

目前,没有任何一台“中医诊断仪器”能够应用于临床、或得到公论,足以证明至今为止的中医诊断客观化在“认识论、方法论和技术手段”上存在严重的问题。

马克思说过:一门科学成熟的标志的在于数学的充分运用,由于物理学中的每一个定律、定理都是用数学描述的,因而没有人怀疑物理学的科学性。其实,不论中医还是西医,以这个角度来看至少不能称为成熟的科学,但因其疗效,可以证明主体都符合客观实际。中医征候的度量,需要从认识论、方法论和技术手段等进行彻底的变革。

目前,经络没有得到解剖学上的证明,这给很多人以否定经络的理由,其实,上千年的医疗实践已经充分证明了经络的作用,但足以证明其客观存在和功能,只是采用怎样的技术手段去研究、证实而已。(本报记者 冯磊 图片 康宁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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