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巨来刻印“圆朱文为近代第一” / 开普饭

去年8月初，我携儿子毛豆应张曦贤弟之邀出游青海。在张曦贤弟的工作室，对他所藏古玩书画进行欣赏鉴定之暇，他取出一叠名人信札题识让我欣赏。当时看到不少名人信札都是写给一位名叫齐玉华的，并且每通信中必附一张纪念邮票粘贴在一片小宣纸的左上角，然后是名人在贴过纪念邮票的宣纸上用毛笔挥题，题材新颖，可欣赏收藏性很强。我当看中几张，反复把玩，尤其是陈巨来、虞愚二位先生的信札题识，更是惹得我不忍释手。张曦贤弟看出我意，非要把陈、虞二位的二套信札题识赠送给我。我当时尽管有很大的贪爱之心，但此次青海之行给张曦贤弟添了不少麻烦，并且他已经送了我不少奇石异珍，实在不忍再接受赠予，于是坚决辞掉了。但每每想起青海之行在张曦贤弟工作室的一幕，陈巨来、虞愚的两套信札题识总会跃入眼际。

知我者张曦贤弟也。当张曦贤弟携着新婚未久的贤妻小梅女史去年10月中旬专程来探望我之时，竟把陈巨来、虞愚的两套信札题识带了过来，仍是一定要赠送给我。这次我虽然也作了推辞，但最终还是接受张曦贤弟夫妻的一片美意，把这两套朝思暮想的宝玩之物留在了不歌楼中。下面分别撰文细说这两套宝物，先来说陈巨来的这套。

陈巨来为本世纪最著名的篆刻大师之一，印风工稳典雅，平和秀润，他的老师赵叔孺称其：“篆书醇雅，刻印浑厚，圆朱文为近代第一。”著名学者施蜇存誉其：“以圆朱文雄于一代。”陈巨来的刻印我颇把玩过十几方，那是在先师的百尺楼中，先师取出来让我把玩后，并让我钤拓留了印花，至今收藏在不歌楼内。陈巨来此次寄给吴玉华先生的信封内没有单独信札，而是把几句话挥写在了粘贴邮票的小宣纸片上了，信封上写着“青海省西宁市第五中学吴玉华同志上海富民路21弄33号陈巨来”。信封上海邮戳时间“1983、12、8”，西宁落地戳“1983、12、12”。陈巨来寄出此信不到一年时间，便驾鹤仙逝了，所以此信显得尤为弥足珍贵。

陈巨来—《信封》

陈巨来—《行书》17×9.5cm

来看陈巨来在贴邮票的宣纸上的所题。此片宣纸很小，仅是17×9、5cm的尺寸，上边中间偏右四个字“陶冶情性”，接着左边邮票之下一行署题：“玉华同志性喜集邮，收藏甚富，为题如右，以资存念。陈巨来时年七十有九。”陈巨来虽然是篆刻和篆书的大师，但他老人家的此帧题识的行书也颇合古制法度，柳公权的底子，清劲孤傲，超迈逸远。书笔简洁明快，流畅气贯，骨鲠之气映然楮上。关于陈巨来的性情孤傲高迈，尤其表现他的文章之中，下面录出陈巨来所撰《赵叔孺先生轶事·一再受骗》文中的一节，窥斑知豹，可看出陈巨来的秉性，云：

吴缶翁得盛名，半由艺术高超，半由王一亭（震）为日本三菱洋行总买办时，尽力向日人吹嘘，故民初日人求者纷至沓来，遂成权威。当时上虞罗振玉（叔言）最得日人信仰，罗于先生治印最心折，故亦向日本文艺界名宿尽力誉扬，故若内藤虎、长尾甲、中村不折等等名家，群以印相嘱矣。先生治印之名，遂与缶翁并驾焉。丙寅四五月间罗叔言自津来申，寓当时其堂弟罗子经爱文义路（今北京西路）诚意里六百五十七号家中（子经为当时三马路蟫隐庐书店之主人，专以出售罗叔言、王静安国维之著作者），五月五日，先生介湖帆及余回诣罗处访谒，吴以《四欧碑》求题，润二百元，先生以所辑《古印文字韵林》六册求罗为作序，罗略一翻阅，即欣然允许，谓俟回津后，即可交卷云。乃事隔二年，一无音讯，至己巳年由罗子经掷还，序既没有，信也不答。至二月后，蟫隐庐竟有罗幼子福颐所辑《古玺、秦汉文字徵》八册出版了，价八元之巨。余由友人贻了一部，展视之余，后六册竟完全《古印文字韵林》之字也，前《古玺徵》二薄册乃其子添摹者。先生所辑乃以诗韵分列，罗将之改成为以《说文》部首分列之而已，事属编辑，无何版权可以交涉者。先生遂以一笑置之而已，但自此以后永不言及罗姓矣。此事被学生方介堪（岩）所知后，即自告奋勇谓先生曰：渠愿遍借古印谱，重加增摹，然后出版，用偿此憾云云。果然，又隔四年后，介堪居然增补成二十册之多，以示先生，先生甚慰。胜利那年，三月十七日师患肺炎，不治，逝世了。次年方君自温州来沪，依靠张大千为生活，张鲁庵向之索取拟以付印出版，并告之云：先生生前遗言，嘱此书出版时，可与介堪名同列作为合辑者。乃介堪云：已遗失一册，需重补了。孰料在四八年，反动派伪全国美协出版了一厚册《美术年鉴》，内有全国美术家小传一栏，方君小传中，又将此书改了书名，谓乃其著作之一矣。嗟夫，先生一生心力，竟一厄于罗氏，再被盗于方君矣。张鲁庵为之大叹不已。

晚年陈巨来

陈巨来（1905-1984）名斝，字巨来，号塙斋、安持、安持老人等。浙江平湖人。寓居上海。赵叔孺入室弟子。篆刻初从嘉兴陶惕若，19岁时入赵叔孺之门。20岁时与大词家况蕙风之父绵初结婚，蕙风即携其快婿往访吴昌硕。这时吴昌硕已81岁高龄，“很客气地呼巨来为巨翁。巨来为之赧然面赤，讷讷然请教刻印的刀法。昌硕说：‘没有其他法门，只有用劲刻，精力饱满，自然佳胜。’随说随取一石，横执印刀，自右而左，为刻数下，又镌边款‘老缶’二字，用以示范。巨来受此熏陶，印象极深。”（郑逸梅选集《刻印巨擘陈巨来》）陈巨来一生刻印不下3万方，皆获好评。名画家张大千、吴湖帆等用印，大都出手巨来之手。生前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上海文史馆馆员。1977年，张大千在美国，把陈巨来为他刻的印章，亲自整辑，成《安持精舍印谱》付印出版，另有《安持精舍印话》、《安持人物瑣忆》、《近现代篆刻名家精品·陈巨来印集》等出版发行。

2009年10月26日上午于不歌楼

于建华简介：

于建华法名智凯，别署不器斋、染丕室、无住庵、种瓜得瓜庵、不歌楼、闻乐不乐斋。1962年9月生于河南郏县，祖籍山东省文登。工书法篆刻，富书画收藏，精书画鉴定；研究佛学，参修禅宗；善诗文，多著述。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宗教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原印社副社长，漯河观音阁书画院院长、漯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