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诗歌 (313)【金川诗歌-2014年一月诗稿】1
2014新年献词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三十八
2013年,我斩获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我搬回旧居
就像世界为我死过一回,又复活一回
第二件,我重新上岗,做了下夜工
我把自己搁置在世界的最低处
成为最高处的倒影,或反讽
第三件,我彻底进入
纯写诗的层次,仿佛更换五脏六腑
活着的幸福做了一次大手术
我的旧居位于顶层。写诗之余
早看日出,午后读一读余晖
之后,就是做好三餐就像三个盛典
晚饭后,我到超市做下夜工
靠劳累奔波挣钱的模式,被我彻底放弃
睡觉挣钱,醒着写诗。诗神也不过如此而已
2013我看到少年时代的天空
2013我回到少年时代的大地
我把刚刚懂得的活着的意义,交给2014
我觉得每一分每一秒,每做一件事
无论大事小事,都可以用来酿造诗句与财力
我觉得万事万物都可以变得随心所欲
认识我的人,我成功地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不认识我的人,让我认识他们将变得更难
我相信2014我将成为一片虚空,那就是我的真实
我相信2014我是另一片土地
更洁净,更透明,更适宜耕种居住
我将安顿好自己,接着安顿频临灭绝的物类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爱
当我说爱一个人
我的心就像目睹花容
我的身体
就像某一枚花瓣
我甚至有意不去照镜子
害怕看到假象
当我说爱一个人
我已经离开自身
生命已经完全融入她:永恒
如果我说的不是事实
为什么我可以一生一世凝视
我所凝视的不是距离
而是生命中闪烁的欣悦与自足
就像绵延不断的花香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既然开始,就不会终止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四日
爱情
你我离得如此近
现在,隔着漫漫长夜
我在一顶帐篷里
并没有孤零零的感觉
你,就蜷伏在我的体内
你我离得如此近
多少人在你我之间走过,或站立
甚至都没有把你我隔开
包括哪些瞥视过你我
你我也瞥视过的人
都成远去的流水,或灰尘
现在,我们可以谈论死
甚至都不再感到恐惧
死亡,就像我们相伴相随的下一站
或者,就像在确定
是你,或者是我
对一个新景区先做一次探视
二〇一四年一月六日
必然
理解别人是困难的
因为别人无需你的错解
需要矫正的还是自己
你必须从别人那里回到自己
并从自己重新开始
理解人是困难的
因为人看到的人
仅仅是人投下的影子
而真身处于安静之中
但,并非一动不动
犹如无意之中瞥见的
某一种从未见过的那种植物
那是真实的你
看似偶然的
与你发生的一次触碰
二〇一四年一月四日
变迁
借助这些文字
我现在变得,缓慢如流水,穿过草地
我,一个中转站
等待着失去的时间追上来
或者是等待着
浸入肺部的花朵与枝叶,消融
成为我,继续流动的一部分
成为我的脚步,步点,节奏
垂入地下的坟茔
寂静,事物核心的隐匿
有时候,我想
那些车辙,何不放弃痛苦的碾压
那些道路,何不放弃漫长而无果的延伸
那些尘土,何不放弃漂泊
一旦成为我的一部分,便远离世人的厌倦
有时候,我是这样地想
由于我想,一个中转站
许多事物就成为我想的一部分
在我的体外沉淀
并成为我生命亲自挽救过的那部分
由于这些文字
我在一条大路的尽头,成为一条乡间小径
走下某个拐弯处
就像我额头的一条皱纹拐进虚无
有时候,我甚至从无感觉
而你看到小村庄
就深深地隐匿在某两条皱纹之间
许多不为人知的
村庄,就这样的独自睡着了
而那些习惯了的痛苦,成为抚慰我的温馨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日
蹩脚的诗艺
1
总想说服别人的人
是跟自己争论的人
被自己的影子困住的人
用自己的声音安慰自己的影子
2
渴望获得赏识的诗人
他的诗歌是他影子的蔓延
他渴望一个更大的影子
来诠释自己的影子是一个真实
3
连上帝与魔鬼都是人为的撒谎
你还能相信别人什么呢
谢谢阅读,谢谢阅读。你整天对别人这么说
你的影子对你说,用你的精力先把影子填充成真实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三日
不惑之年
我经常像一枚水果
静静地悬挂在被遗弃的时间树头
仿佛等待一只手,一只太阳般的手来采摘
啊!被人熟知的成功、圆满
始终没有到来。黑暗,一张张人的面孔
如仇恨的挖掘机在蠕动,不断地侵入我的内部
我只有收获寂静!把我的躯壳蛀空
蛀空就蛀空吧,灵魂如果真有芳香
就用这种方式四散。而疼痛也将彻底消弭
二〇一四年一月二日
除夕夜
-----我在超市做下夜工兼接菜工兼包菜工兼上菜工的诗歌速写之四十六
今夜,我将独自睡在这个大超市里
一个人,与一个超市对等
一个人,与千万种物品对等
一个人,一双眼睛与千万双眼睛交织在一起
(这些物品的目光何其纯粹,仿佛来自死的根底)
人类,所有的人将睡在
这个超市之外,与我隔开
所有的人将享有一种欢快:热闹
他们拥有《春晚》,年夜饭,团聚,欢歌笑语
(我分享着短暂假象引起的快感。人类将我遗弃)
我将整个人类遗弃在超市之外
而无法遗弃的更远
这就足够了。足够看清快乐
足够看清喧闹怎样变成烟消云散
(仿佛从真理中呈现的蔑视,如一面镜子)
我所遗弃的是人为的趋之若鹜的一切
我所拥有的是事物固有的安静与辽阔
这需要爱来做支撑吗
爱是什么?我躺下,想到爱这个词
(想到爱,我不想收集我经历过的,所有的恨)
需要吗?我并非用一个词
去对抗向我压来的喧嚣与空虚
(喧嚣与空虚,真的存在吗?)
是这个词产生一个疑问,如一只器皿
需要一种混合物将她填充
今夜,这种混合物无处不在
在我的这一边
也在人类的那一边。但,有一条界限
我守着这条界限,安然入睡了
(此刻,我只是一种混合物,全新而纯粹的)
二〇一四年一月三十一日
词
在别人的嘴里
词如廉价的石子被随意抛弃
但,形成我的通衢
供我前往现实无法抵达之地
因为懊悔,或错解
我可以踢掉某些令我厌倦的词
如踢去一些石子
但我无法踢掉一整条道路
没有词,肉体只能走进肉体
因为词,沿着它
我走进人的心灵深处
但却无助于他人成功地走进我
词,往往具有两面性
往往会出现歧义,如粗糙的盾牌
于是,把我通向他人的道路
变成他人通向我的阻隔
二〇一四年一月十五日
从海口到海安
我只能沿着我与事物的平庸
前行。即使穿过惊涛骇浪
也只能穿过惊涛骇浪之中的安静
惊涛骇浪,像是一种假象
我望着破碎的船体
以及骨骸被海水彻底洗白
一个假象,可以打翻另一些假象
假象也能沉淀,并保持恒定的启迪
我不再渴望做弄潮儿
我见到的大海
像大陆一样结实,安谧
只是比大陆更加清澈,偶尔可以见底
我从海口的秀英港到达海安
双脚没有踩在海水上
双脚在延伸,大海成为我生命摇动的大根
海风吹拂我,就像吹动老家门前的树身
二〇一四年一月四日
当代隐士
我的诗歌
没有把我拔高,也没有拉低
我的诗歌
只是析出空气中没有污浊的空气
只是存储阳光中不霉变的部分
只是提取水中的安静
再中和一些泥土,我父母肉体化作的永恒
我的诗歌
没有把我变成任何人,也没有变成我
我的诗歌
只是在追问,我是谁
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
现在,追问超过我,向前走去
追问,拍打可能追上的人
现在,道路与奔波超过我
追上在道路上,还在一直奔波的人
并拍打着那些人的肩膀
是啊,多少人扭回头来
而我的诗歌像一只盾牌
透明的,是世上最好的防弹玻璃
而我也是透明的
在浑浊的环境里
透明是最好的隐匿
二〇一四年一月五日
灯火
它多么炫丽
一旦亮起来,用缤纷多彩的丝线
修复城市被白昼灼出的伤痛
它生长在诞生它的疼痛中
那是它的根
那不是它本愿的根,现在却诞生它
我们用文字,数字,计划,蓝图
用哲学,理论,等等,钩织它的根的结构
我们甚至就是它的根的一部分
我们,现在被灯火映照
试图驱赶隐匿内部的肿块
但,它仅仅遮盖着我们外部的假象
而另一种灯火一定存在
在世界诞生之初,它映照生命
映照生命的每个空间,内部或外部
那时的生命,单纯如植物的根
即使在泥土中,也是宽阔的,敞亮的
那时只有裂开,甚至连分娩,都没有疼痛
二〇一四年一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