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辉丨归乡记
一
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才到内黄楚旺。
不知道为什么阳光中学的，新世纪中学的，前进中学的老师都在。学生还是前进中学“冰幻蓝城”的学生。
我与利强兄的办公桌相邻。我很急切地问他厕所在哪儿？马上就要轮到我上课了。他说后院，我疾步奔去，后来干脆跑起来，路遇一残疾和一躺在床上的，都说不是本地人，后又遇到母校老师，老师问我怎么在这儿？我说我来教书。
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当初到前进中学和新世纪中学，仅仅只是刚刚开始，我就为了自己的小家，临阵做了逃兵。
我又着急上火地找厕所，怕耽误上课，没找到就往回赶，路上遇到众多欢迎我的人，他们说厕所门口写着“湘妹子，湘娃子”，怎么会没有找到？我一回想，确实路上看到仿佛古代酒店门口飘扬着的旗子。
一急之下，醒了，口干舌燥躺在长垣宾馆的床上，如此南柯一梦，醒来唏嘘不已。
二
上次来时，还是旧时模样的旧照片。这次回来，已经坍塌犹如过往消散。
回忆总是美好的残忍，儿时家里贫穷，没有地方住，弟兄三人一起借住在大队的这两间房里，门外就是村里的小广场，露天电影的播放地。门外放电影，大哥在屋内学习。这是大哥在老家的传说之一。
我第一次看长篇小说就是在这老房子里。
那时家里没有表，母亲总是估摸着时间起来做饭，有时做好饭了，天还黑透没有一丝曙光破晓，母亲就等着。现在想来，母亲独自面对最黑暗的黎明之前，她都会想些什么？
这个乡村能引起我回忆的旧物只有这座老房子了。门前的树也不是那时的树，儿时露天电影布下没有找到的子弹壳，如今更没有地方去找；旧时村里那个我以为可以厮守的姑娘，如今已经成为几个孩子的娘；旧时一起爬树一起舞刀弄枪的小伙伴如今已是父辈的模样，许多曾经年轻的父辈如今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多看一眼起沧桑。
时间和地点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和我熟悉的，直至消失的那一天，我会在谁那里开始坍塌，你以为我就是世界，我以为你就是一切。最后消失不见的，和没有出现过唯一不同的，就是今晚的小伤感……
三
这是暗夜骑士的眼睛，寒冷冬夜里的一盏灯。光明仅仅只是因为黑夜降临。这是生长在人心的一束玫瑰花，喜欢和爱的人会不会翻墙出去只为了一刻的温存。这是俊生和我打乒乓球时突然停下来拍张照片发个朋友圈刷屏说校长来了。
我突然发现当他成为这个三岁小孩的父亲后也是透着一股平凡的伟大劲，我忘不了当年他的淘气调皮捣蛋和不爱学习，忘不了他那瘦高个的父亲在我面前诉说不幸……
人生什么是成功？像俊生不到三岁的小女孩自己会嗑瓜子，会喂不到一岁的妹妹吃饭。我觉得此时我是真的需要向俊生致敬，不幸的过往不是同情生长的沃土，而是奋发图强自强自立的坚强基石！翻阅俊生的朋友圈，三年前他朋友圈发的，今天他的孩子证明了他作为父亲的优秀。暗夜再漫长，黎明也会来到；人心再孤独，玫瑰也会生长。
今天，你是我的老师！
四
想不想果园飘香厅堂两间婆娘在旁？十八年前我就做到了。
这是我当年的婚房，起脊那两间是因为原来的顶塌了，二哥用石棉瓦搭起来，如今进去可以看到天，如果是晚上，月光和星光也是乡村里荒凉的浪漫。
墙上贴的喜字还是当初模样，结婚那天院子里亲朋好友的欢笑，还停格在记忆和相册里面。如今前院的邻居盖起三层的楼房，遮住阳光下明媚的过往。
我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建一座苏州园林，名字可以窃取同里的耕乐堂。但其实不用别人提醒，所谓的耕种劳作不正是我当年要逃离的时光？挖个池塘，砌几块太湖石，种下莲藕，养几尾金鱼，鱼戏莲叶东南西北正中央。
躺椅一把，古籍半卷，字典词典两本，铅笔一支，不认识的字注上音。走远的人莫思量。
唉，所有伪装不如旧时花开一片，不闻村外事，不问他人忧，自生自灭，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苦尽甘来不是激励，是生命里的看破看不破的谬误和执著……
五
想养个猫，会抓老鼠的猫，问了很多人都没有。
昨天去大舅家，见到表侄，又问有没有猫，他说家里有三个小狗，问我要不要，我就选了这两只小狗，表侄家的女儿喜欢这个脸上有块黑记的小狗，一直到我离开，她都撅着嘴。
我以前曾经养过狗，小时候养过一只叫花花的小狗，没多久就死了，我还在上学的路边土坑里给葬了她，谁知道这一埋竟然是在记忆里立了碑。
后来在阳光中学，二十块钱买了虎虎和豆豆，一直到我离开故乡远赴苏州大概一两年后，豆豆被偷走，虎虎被偷卖。
虎虎有次在柳青河边偷吃人家的鸡，被人家追到家里，它像做错事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让我不忍直视的东西。
每次我开车出去，虎虎豆豆会一直追出去很远。去饭馆吃饭，它俩就趴在桌子下面……
有次去瓦岗寨朋友家，他家有一只养了二十年的狗，那年我们也不过十五六岁。这些年一直希望能再养个小狗，都因为各种原因作罢，希望这次两只狗狗能存在的时间久一些。
上次养鱼，女儿说我们放生吧，我们不养或许真的是对他们的仁慈。这次女儿没有再说，许多缘分未到时，种种问题，一旦缘分来到，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世事皆如此。
六
回家过年，想爷爷当年，逃荒的路上，越走越远，
思乡的惆怅，是不是也会越来越旺。
小时候过年，盼着啃骨头，盼着吃饺子，盼着藏老闷儿，盼着放假不用写作业，盼着姥姥给的五毛的压岁钱，盼着爷爷给买的滴滴筋……
现在过年回家，害怕吃饭撑的感觉，害怕晚上睡觉找家的感觉，害怕睡醒不知道是哪里的感觉，害怕喝酒更害怕酒醒之后，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
回家过年，家在哪里？当年摸黑儿早起父母领着一家人去磕头拜年的年味又去了何方？
陪着女儿接竹竿，女儿说，不讲规则的游戏就不是游戏，春节的规则呢？没有年味的春节除了吃喝和无休止的聚会还有什么？
简单一点，安慰自己，一年辛苦之后，这是小憩片刻吧！
作 者 简 介
原音，本名王俊辉，70后，教书八年。诗作曾入选《新世纪诗典》。文学百花园特约作家。现居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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