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普通的作品”,过普通的生活,但是不打针——于艾君新作
◦王凯梅(以下简称W),策展人
◦于艾君(以下简称Y),艺术家
Y-我现在沈阳桃仙机场附近,远郊区。还是比较焦虑,但是也在逐渐适应现在的各种变化。
W-焦虑可能是当下所有人的一种状况,对你来说这个具体到什么样的呢?
Y-这个焦虑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吧,因为至少关涉到每个人的生存状况。世界正在发生剧变,全球化对每个人的影响都是具体可见的。个人生存方面的与以前一样,很多事情都被全球疫情干扰,都在改变,生活的细节也在改变,但我对一切都有最坏的打算,有一定心理抵抗力,还能应付过去,如果一直幸存的话。工作上的节奏不会被干扰太多,也因为这些副作用的影响吧,不自觉地对工作进行着一些方向上的调整,做出应答。目前来看,还基本能够按照自己的愿望来慢慢推进。
Y-我是按照我对代艺术的开放性和问题性等方面的理解来规划自己的工作包括绘画的。我个人比较拒绝那种强调(图式)风格的、具有排他性的实践,对我来说,它代表一种过去式的、稳定的、自我经营式的东西。所以我的工作基本上是属于一环扣一环的、方案推进的那种方式吧。另外,我对那种虽一开始开放生猛但慢慢随着所谓成功而把自己赶上精英化路线的艺术实践,也心存怀疑和悲哀。是的,谁不渴望“成功”呢,但我又本能地想要抵抗它的吸附和瓦解机制。同时,我对一些过于流行的趣味也充满怀疑。我比较拧巴。
这些作品中,我采取了这种悬针式的,像走钢丝式的操作方式,我迷恋这种历险性的操作所带来的气质。另外,在所谓题材选择上,我是改写或抄写那些随处可见的,甚至手机里照片,就是生活中的无聊形象,其中有一些政治性情节的东西——我想通过非口号宣言式的非大体量也非一般意义上纪录片式的方式,去表达“政治”。总之我把它们改编成绘画或装置性绘画,经常用线条密集的劳动集成式的工作方式。
我比较认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很多时候对思想啊灵感啊观念啊不是太信任。只有这样才能制造出我要的一种看起来比较流畅尽管时常磕磕绊绊。随意轻松的效果是我需要的。这些因素可能会使作品有比较鲜明的面貌吧。目前正在尝试做更大的尺寸。
Y-谢谢王老师,我可能属于那种愿意投掷匕首的人,我不是锦上添花的人。我的艺术也是这样,无法不这样。我认为艺术作为一个整体系统,如果在社会生活中在文明中有一定必要性的话,肯定内部是各司其职的,艺术运行是一个多层次多分工的系统,有着各种分化,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特质。大多数一生都是消耗和陪跑,当然这也很好干嘛非要怎么怎么样呢,有的就可能觉醒得比较早,自己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的作品会是什么样。于我个人我是还是那句话,我把自己看作是一个能够或愿意成为投掷匕首的人,关键是,恰好我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当论及一个人生活和工作的所谓分裂性状态,我觉得我有点儿像星爷哈哈。我平时生活比较单调,各种拧巴在一块儿,但同时我愿意把这种拧巴啊,与对某种生活的对峙和打工环境的关系等都当做动力燃料吧,去经历,去受活,在与他们的斗争和抗争之中推进工作。后者因此会产生一个靶向,大概是这么一个状态吧。
对了,周星驰也是巨蟹座,我是巨蟹座的最后一天,所以比较分裂。哈哈
W-哈哈,艺术家也要看天象的事吗?那有没有问一下画廊老板应该是什么天象啊。
Y-的确,最初看到“贫穷艺术”我就觉得这与我的理念和气味特别契合。平易的材料之间的关系,材料和艺术家之间的关系,“贫穷艺术家”与时代和遗产之间的关系,所有这些我都因与之天然接近而认同。同时,因为艺术工作的特殊性,我必须让我的工作与当下的时代状况发生具体联系,比如说,(绘画)形象怎么进入到贫穷艺术语言结构里去,怎么与自己的经验结合,杂糅出一种个人方式等等。总之我还是希望以一种开放的,不是特别排他的姿态来做作品。
策划人冯兮曾经概括过我的工作,他说我的作品好多都和“drawing”有直接关系,的确,我经常直接把素描、半成品,甚至是现场行动状态的过程迹化等,几乎是不经改造地搬到自己的语言结构里来,而不是特别修饰的,改头换面的所谓升级一个东西。我就想把它们直接拿过来所以我的作品经常呈现出drawing的感觉。
W-Drawing对于艺术家相当重要,因为它不可以改,应该是伦勃朗讲到,这是一个真诚而直接的描述,等到Drawing变成油画,它总是去除了这种首先的灵感性的东西,而变成一个思考型的,在Arte povera贫困艺术当中也是显出很重要,我觉得能够感觉到这种急迫性,有一个Emergency紧急性。这次展览,为什么叫紧急出口,我想在疫情当中大家共享一种比如说情绪上的抑郁,要走出来喘息,但又是处在紧急状态中的。我想说的就是“紧急性”和急迫性,构成了这个展览的朴素性和必须性。我觉得这个点在你的创作当中是有的,所以,你可以讲一下在创作这些作品的过程中的事情,是很快吗?回头需要去修改吗?怎么会想到现在状况子之前好像没有框子,然后包括框子颜色的选择等等。
Y-装框也很好,不装框的作品呈现出来的面貌和裸裎的是不一样的。框子颜色的选择也是我设计的一部分,的确,框子看起来比较扎眼、比较冷酷。
CROC
Y-我相信每个物种从生物学本能来讲都是自私的,行为都是利己的。但是从生物链、从整个自然界的各种关系来看,人类在这个星球的位置感,并非不可变的、不可动摇的甚至不可毁灭的。想到这个有点儿悲观,但事实就是这样。一个星球在宇宙里连尘埃都算不上,何况寄居其上的人类和人类文明呢,凭什么就必须永远存在呢?这说不通的,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也稍微能获得点安慰,否则的话真是想不通的。
所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各种秩序中存在的恶,包括我们无法在这里表达和描述的恶的东西,实际也是世界整体性的一部分吧。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另外一个人的痛苦,所以说作为物种的人和其他物种之间的隔阂对峙和斗争是永远存在的,不可或难以和解的,这也是人类社会发展演化的一个参照和动力吧。
Y-当我看到那些动物在空街上逛啊,我说出来大家别生气啊,那一刻我挺为它们高兴的。
有很多次这样的感受,看到大自然,看到好作品、令人激动的作品比方说小说诗歌还有艺术什么的,我就想,哎呀人类有这么好的东西,还有幸能身处这么美好的自然当中,最好还是一直存在下去吧。但有时候看到另外的东西,就想,把我自己成为代价我都愿意陪葬——恶太多了。所以这种矛盾的令人窒息的羞耻感会把人带进漩涡,但又觉得可能人类还有希望,但愿还有希望吧,这种感受挺复杂。
Y-所以艺术家太重要了,尽管艺术工作只是一种平常的工种。艺术家不直接提供生产力,但是他能让人类的工作和生产找到一种方向参照,至少是提供了启示或干扰,否则太没劲了。就好比所有人都在弯腰种地,突然有一个人抬头望天并大声说,哎呀你们看天上的云彩多美啊!
W-艺术家就是那个指给大家天上云彩的那个人,很美一个画面。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一年到现在,你有哪样领悟会让你在今后的生活中做出什么改变吗?可以是具体的行动
Y-希望能过上任性的生活,同时对所有可能的后果做出预判和准备。匕首随身带着,同时以防不测哈哈
W-没有变化?
Y-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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