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杨俊国：【过年，在冬天】（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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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在冬天
文/杨俊国
又要过年了。楼下的小花园已经变得冷清萧条。
很小的时候就有这个疑问：“不是春节么，怎么会在冬天？”
冬天，大自然要歇息。阳气潜藏，草木干枯，虫蛇蛰伏，候鸟南去。春播夏锄秋收冬藏，终于到了农闲时候。田里忙碌了一年，此时又开始忙了，人们要为过年做准备，食品、衣服、清扫、祭祖、拜神，准备对联和鞭炮等等，这叫“忙年”。老辈人说：“年就是忙活，越忙越红火”。
一个古老的传说，“年”是一种怪兽。下雪天，山中食物缺乏，它会闯入村寨，猎食牲畜。人们发现，怪兽怕三种东西，红色、火光和响声。人们在门上挂上红色的桃木板，门口烧火堆，夜里不睡，敲敲打打。“年”闯进村庄，见到家家红色和火光，听见震耳的响声，吓得跑回深山。为了纪念，以后每到冬天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贴红纸对联，敲锣打鼓，燃放鞭炮，通宵守夜。
传说，倘若觉得有趣就好，当不得真的。甲骨文字形，“年”的写法，上面是“禾”，下面是“人”。禾谷成熟，人在负禾。《说文》：“年，谷熟也。”谷子一熟为一年。这个字的本义就是五谷成熟或曰“年成”，与怪兽不搭界的。农耕需要，便有历法。夏历纪年，一年十二个月，一年之始谓之“年”。然而，过年时候还是冰天雪地，谷物成熟应该是一种憧憬，冬日岁末对来年丰收的憧憬。
“大年初一”，旧称“元旦”或“元日”，因这一天是“岁之元”。王安石《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后世引入西洋历法，为与阳历1月1日元旦相区分，才改称“春节”。在民间，传统意义上的春节是指从腊月的腊祭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结束。“腊祭”是殷商时期年头岁尾的祭神祭祖活动，那是中国的感恩节。古人杀猪宰羊，祭祀神明与祖灵，祈求新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过年时要放鞭炮，祛邪、避灾、祈福。
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晒腊肉、腊鱼、腊鸡、腊鹅。有腊味的年才叫过年。“腊”（臘）的本义是肉，这得追溯到秦朝，秦人在岁末时，以狩猎的兽类来祭祀先祖，称为“腊”，因此农历每年最后一个月叫做腊月。腌制然后风干或熏干的动物类食品，古人称之为“腊味”。感谢先祖，那是伟大的发明。感谢上苍，让世界有了冬天，有了四季轮回。倘若一年到头都是春暖花开，即使你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恐怕也会感到无聊和乏味。
“冬至如若晴，年关冰雪凌”。气候寒冷，食物便能贮藏，不会腐烂。雪是庄稼的棉被，保水保墒，将蛰伏在土壤里面的害虫冻死。雪是村庄或里巷的化妆师，它把一切都变得富有诗意。在下雪的时候过年，人的心情会格外好，孩子们在雪地里打雪仗，堆雪人，在雪地上撒野。冬天并不像那个“孤舟蓑笠翁”写得那样孤独和寂寥，无论村庄或市井，白皑皑的冬天往往蕴藏着许多温暖的故事。
冬天是安静的。春天，人心会萌动；夏天，人心会燥热；秋天，人心会萧索。唯有冬天，人的心里会有一种笃定和安详。倘若没有冬天,即便是一棵树也只能是徒长枝叶,不会结出一粒种子。那是上苍的密码，是大自然的哲学。冬天并不是春天的铺垫或陪衬，冬天的哲学和美学皆独居个性。因而，我们发现，不仅是中国，世界上许多重要的节日如感恩节圣诞节，都在冬天。
冬天，在中国文学里是回家的季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采薇》里的这几句诗，读书人谁人不晓？冬天的年，让人有许多亲情的记忆，譬如母亲缝制的棉袄和棉鞋。旧时，在北方过年，无论你走到哪家，都会被热情地让在炭火盆边坐下，屋子里暖的。卤菜都是现成的，随便切几个凉盘，温一壶老酒，喝着周身暖和。
过年，过的是一种亲情，过的是一种感恩。这种亲情和感恩唯有在冬天才显得那么契合。前几日看了一部电视剧《都挺好》，改编自阿耐的小说《回家》，讲述一个亲情失而复得的故事。剧末，大年初一，苏明玉回到昔日老宅，在寂寞的大门上贴上对联。她靠在门口，那一刻，她出逃的灵魂终于又回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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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俊国，男，1982年1月毕业于汉中师范学院（今陕西理工大学）。曾在陕南生活和工作28年。任教于常州工学院人文学院，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和教学工作。东亚汉学学会会员，常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闲来弄文，在报刊杂志发表散文随笔数百篇。性喜漂泊，喝酒旅行，特别享受大山里的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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