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麒 | 重返祖村石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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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祖村

作者：章麒

宁海石舌章村位于白溪河流岸边，县城南面，村里大部分都是章姓，自南宋迁入已九百余年。村边田地间有一巨石，如大地之舌头伸出，周边平整，便称作石舌，此为石舌章村名之由来。

曾祖父从宁海石舌章村出来，村中同族红白两事还多有走动。至我父亲一代就渐少回去，老一代殁了以后，联系更是少之又少。我以前从没回过祖先们居住过的村庄，偶然得一机会重返。

下车远远看到石舌章村，竟感到熟悉：略带青草味温馨的空气，天空上骄傲飘过的云，起伏的田野里每一样绿色生物，远处传来的羊咩声、鸭嬉声还有妇女捶衣的声音……

我的目光如同无法熄灭的灯火，照亮着自己经过的每一处尘土。曾祖在充满幻想的时代离开出生的村子，在县城孕育幸福和喜悦，一代两代三代四代，似乎我与这个古老的村落隔了时光的鸿沟。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血脉开始的地方回荡着令我想念的声响——就像归巢的幼龟记得母亲孕育它来过的汐岸，南归的雏雁知道父辈曾经憩停的落脚处。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祖先一样的温润怀念，曾祖、祖父都已经在生命的远方消失，而我回到这里，看一看他们曾经的天堂。

2014年6月1日，作者第一次走进祖村石舌章所拍照片

跟着远方亲戚，他带着我们绕着村中小路，带我们去看看以前祖宅。当眼前出现祖宅的半拉子颓墙，我身体某个地方沉重得好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大门已经破败，门框千蛀百孔，道地里面石头规则不一的胡乱挣扎着被青苔绑架，木橼有的在有的断了有的失踪了，一截孤独的灰白墙面诉说着曾经的人丁辉煌，屋顶上年复一年的杂草在冬寒里荒芜，瓦砾簇拥在下面陷进了一个大坑。这些都是自然发生的，当房子的主人离开这么多年以后，岁月让房子茫然老去，最终被阳光、风雨和时间磨进了坟墓。

破败的废墟上，仿佛看到我祖辈先人在忙进忙出，洗菜做饭，灶台前烟雾袅绕，孩童奔走玩耍，慈母喊他洗干净手吃饭了。男人干活回来背着锄头，牵着牛……那些曾经世代生活过在这世界上的祖辈啊，早已不知轮回到了哪里。

我眼前，仿佛看到了风搜刮这无人的祖宅，那些墙壁上的残土、窗台上的木棂、梁上的粗钉都被一点点抠下来，刮碎在了时光的汹涌澎湃里头，不管我们多心疼，都无法阻止事物的逝去。

2016年12月，作者进石舌章村收炭，得到老家人热情帮助

人类的迁移，离开村子，到城市去，生儿育女。孩子们受着现代的教育，沾沾自喜地生长，自私地抛弃一些祖上留下来的农村气息。村子止不住人们的流失，记不住祖辈的生活和经历。那些村庄、牛羊、鸡鸭、溪流、草木和田野，都越来越少，越来越消失不见。

也许，我终将忘记，那些不应该被遗忘的历史，属于祖辈的生活那么遥远，我却不感觉陌生，我用这文字写下此时心情，希望可以凭吊那些不属于我却又隐隐望着我的曾经。也许我们曾经的先辈血脉相连，如今我们在陌生张望彼此，但是我们都姓章，来自宁海石舌章。

本文曾发布于《今日宁海》雁苍山版块（发布时略有修改）

作者：章麒，热爱本土文化，一手文字写作，一手艺术创作的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