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拱桥遇仙记
老拱桥遇仙记
从新宁崀笏进石田,行至石坝峒,距今龙头山庄约五十米处,有一座石拱桥横跨峎溪,桥身用一块块麻石砌成,没用一点水泥浆勾缝,纯传统工艺。但见紫藤缠绕桥身,青草长满桥面,显见人迹罕至。放眼望去,桥对面人条小径消失在石坝峒山坡的柴草之中。而桥这边,则是人,车熙来攘往,运输畅通的崀石公路,路人见到一这座石拱桥,免不了心生疑窦:这座桥为什么叫遇仙桥呢?当年人们千辛万苦将它建成,为何从古至今都废弃不用呢?且莫心急,听我细说缘由。
明、清时代,古称蛮夷之地的新宁渐次开发,人口增多,生话必须品的流通加强,交通也逐渐显得重要起来,但当时科技落后,生产力低下,公路,铁路这些后生的玩意当时闻所未闻,所修的道路也是适应当时环境,仅供肩扛手提的行人行走的小径,随地赋形,七弯八拐,与今日之各种道路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有一条过境新宁的路,虽不宽敞、平坦,却是一条要道,它从武冈安心罐方向来新宁,所经之处,有万塘,飞仙桥,从大飘的船舱石上告化岭(岭上有座亭子,旧时常有强人在此剪径),穿过今联合村的烂泥冲,就到了遇仙桥江边,从此过河,出崀笏,过今窑市乡的半山,经茶亭子,从水溪过河,再从肖市的麂子堂一路爬山,山顶叫界牌,过了界牌就是广西了。此路虽是羊肠小道,却是旧时挑脚人的必经之路。那时候的生活必须品,诸如布匹,桐油,食盐等等,全靠脚夫一根扁担,两个箩筐(桐油用油箩)压在肩上运输。过去有句俗话,叫穷人的扁担富人的马,可见扁担对于脚夫的重要性。脚夫挑着百把斤的东西赶路,初学者要吃点苦头,肩膀肿痛,脱皮,脚起血泡是家常便饭,又有一句俗话,形容脚夫的成长过程:三日的肩膀四日的脚,五日上头港快乐。生话的重担压在肩上,见证了人生的艰难。
话说遇仙桥河段,江面宽阔,水流湍急,而且江底布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溜滑,纠峦,空手过河,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在河里。何况挑着重物,可见这里必须要有座桥。这里也曾修过多次的木桥,可是一发大水,桥就被冲走了。人说不晓得修高点,让洪水够不着不就没事了?行是行,问题是河道太宽了,江中心必须要造个桥墩,每次发水倒桥,问题都出在这里。今年连村高架桥下的铁桥被冲走,也是桥墩出了问题。涨水之后,过往行人特别是脚夫)只有望河兴叹了。人们多么渴望这里有一座水推不倒的拱桥啊。
当地有个乡绅,叫刘希孟,此人急公好义,多行舒贫济困的善事,在当地颇孚人望。他多次见到这里的木桥被冲走,早就寻思,要挑头,组织人力物力,在此建一座石拱桥。但在当时的条件下,以他一人之力,修桥绝非易事。几经思考,他就去找另一位乡绅,又是他的姻亲陈汝能。不想陈汝能也有这个想法,两人一拍即合。
造桥所需甚巨,光他俩,就是耗尽家资,只怕也未能成事。无奈,他们俩首先到各处捐款。当地人有钱的捐银两,木料(待用),家里穷的就实行以工抵捐,也记上花名册,等到修桥时,再卖力气。另外,找到县衙,让官府也资助一些。
经过两年的捐资筹款,估计所得差不多了,于是,招募石工多名(一个为包头),取石料,捞基脚,砍木料(告模,打撑用),一场修桥大会战就此打响。
施工半年多,桥身逐渐长高,两边以圆周形状向中间靠拢。也不知从何时起,工地上来了一个叫化子,衣衫破烂,精神头却好,这里看看,那边摸摸,似乎对修桥之事很上心。人们都忙着,也不去管他。
到了拱桥合龙之日,工地上人来得比平时更多,苦力,大小砌工,木工,两位主事,官府代表,还有不少当地百姓,都来看热闹。叫化子也早早来了。
工程按部就班,最后将一块块夹心石嵌入,就大功告咸。奇怪的是,正中心那块夹心石始终搞不好,石匠大师傅(相当于总工程师)亲自操盘也不行,不凿掉一些放不进,凿掉一些后又太小了有空隙。眼见合龙不能按时完成,大师傅手足无措,满头大汗,却也无济于事。
正在大石工下不来台的当口,只见那个叫化子,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自己刚才坐过的那块石头,对大石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何不耽古块且试试!”大石工正心烦得头都大了,听声走上前瞄一瞄,觉得大小合适,心想,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碰起杨六郎,莫碰起卖麻糖。便吩咐别人抬下去。放到缺口处一试,严丝合缝。大石工长的舒了一口气,真的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回头想找叫化子说句好话,已然不见。
合龙成功,皆大欢喜,于是填平桥面,砌上桥栏,就告完工。接下来,两位主事就召集项目负责人,捐款多的富人及乡亲代表,商议落成庆典事宜。其他事项(如帐目结算,酒席承办等等)很是顺利,就为第一个过桥的人选问题争得不可开交。两位主事早就声明已身不去,但其他人心思各异,张飞不服马操,险些动起手来。
正在争执不休时,叫化子从人缝中挤进来了。大大咧咧地说,“你们谁都不肯先过(反话正说),让我先过去,何如?”大伙七嘴八舌,将他一顿臭骂:“我们头家老爷都谦恭礼让,你一个叫化子,何德何能,想过头家,先屙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叫化子听了,也不气恼,一边从容退开,一边笑嘻嘻地说,“不准我先过,莫过就是,只怕这桥以后没人经过!”大家也不理他,随他去了。
争执继续,这时,一个有小聪明的人站起来说“大家别争,听我一言,不如设个限,如能找得到一个女人,三十二岁当了婆婆,就让她抱着孙儿先过,行不?”大家明知他在调侃,不过,如此争论也不是事,于是纷纷附和。随即各处寻访。
不想在某个峒里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她姓李,家里穷,名字也没取,十五岁下嫁给姓何的男人,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一千金,女儿如法泡制,十六岁产下头胎儿子。(我家乡,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女儿,在她十一二岁时,招了一个上门女婿,自此两人同居,慢工出细活,此女十四岁生头胎时还作小孩玩,头胎没成活,第二年又添一男丁)石拱桥落成庆典那一天,李何氏着实风光了一回。她与外孙均披红挂彩,被众人簇拥着当先过桥。可惜当时没发明摄影技术,不然拍一张彩照必得大奖!
事情还真给叫化子给说中了,典礼才过去几天,一天晚上,当地雷鸣电闪,接着大雨倾盆,一场大塌方将拱桥左岸石坝峒一段里多长的道路堆满巨石泥土,河道里也滚落无数大石头,人们费尽辛苦修成的石拱桥才过了几天便告作废,当地人称之为“闲空桥”。
人们震惊之于,无奈之下,又花费无数人工,从桥对面的陡峭山崖上,开凿出一道险峻的石级小路,绕下来,再沿河取道峎笏。
上世纪七十年代,峎山公社举全社之力,修建峎石公路毛坯,终于将塌方之处打通,以后崀山旅游一路升级,公路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好。石拱桥则依旧闲空着。
是化身叫化子的哪路神仙仗着有通天彻地之能,故意施法破坏,还是他未卜先知,预知这一场塌方不可避免?我想,神仙慈悲为怀,胸襟阔大,我愿意相信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