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年逾花甲，即将踏入“古稀”门槛的人，一生走来，身披朗月清风，卧居阳室暖榻，山珍海味，美酒佳馔虽未享受多少，但“好吃的好喝的”却也品味过不少。而那些难免蕴含“希冀”、“幻想”或“人情面子”的“美味”似乎只是“穿肠而过”，并未留下多少余香。倒是曾经吃过的一顿普通的家庭午餐，虽时过数月，却仍然时时萦绕于心间……那是去年八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天，老伴为照顾年迈的母亲，乘火车去了几百里外的“娘家”。接下来的这个双休日，因儿子一家四口，像往常一样要回自己的“小家”吃住，平时热闹异常的六口之家自然只剩下我一人了。为怕我孤单，儿子与儿媳妇决定“周六”中午要我去他们的小家一块吃顿饭。为此，他们还特意购买了一些鱼、肉和新鲜蔬菜。儿子于10年前结婚，婚后先后添了两个孩子，孙女儿今年九岁，小孙子也五岁了。10年来我们一家人由四口增至六口，吃住一直全都在一起。近几年，随着年岁的增长，体力的下降，我与老伴天天操持六口之家的生活，虽然义不容辞，但常常会有一些疲惫感。去年夏天，儿子与儿媳妇觉得两个孩子比较大了，能离手了，决定在天气暖和的夏秋两季，晚上到自己的小家过夜，双休日也尽量在小家生活，好让我与老伴每周能休息二天。说实话，烹调技能不高的我，这个双休日，宁愿自己随便做点吃的，也并不想到儿子的小家去吃饭，那怕仅是一顿。一来我感到平时全家人天天生活在一起，双休日分开仅是两天，况且对我及孩子们来说，或许都是一种放松，没有必要再跟过去吃顿饭。我不想去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好像有个心理障碍。这些年，祖孙三代六口人生活在一起，即是再吵再乱，我都感到很正常，甚至作为爷爷还有一种人丁兴旺的幸福感。但要让我离开自己的家到孩子的“小家”去吃饭，“主人”的角色好像一下转变了，颠倒了，反倒会有一种受束缚、不自由的感觉。因此，开始我没有同意他们的安排，后因他们再三要求只好答应了。周六吃过早饭后，我先是在电脑上处理了一会儿照片，看看时间还早，又慵懒地仰在沙发上看起了手机。此时电话铃响了，里面传出小孙子的声音：“爷爷，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来呀？你开始走了吗？”毫无疑问，他的话中带着埋怨和催促。我急忙应道：“好，好，爷爷马上就走！”原来小孙子之前并不知道中午我要过去吃饭，当上午10点钟他得知后，便迫不急待地打来了电话。我理解小孙子的心情，放下电话便骑上自行车赶到两公里外他们的小家。爬上五楼未进家门，见两个孩子倚在门口正望着楼梯等待。我进门坐下后，小孙子就端给我一杯开水。尔后两个孩子又拉着我争着要我去看看他们各自的小卧室。那种亲近和兴奋的样子令我始料不及。我在客厅里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儿子和儿媳妇已把饭菜准备好了。此时两个孩子又开始忙活起来，又摆凳子，又拿碗筷，手脚显得已不够用。大家落坐后，都还未动筷，小孙子先用他的汤勺从菜盘里挖了两块肉，放到我的饭碗里。过了一会儿，当我拿起汤匙渴了两口鱼汤后，小孙子又对我说：“爷爷，你吃鱼呀，不要光喝汤啊！”整个一顿饭，他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这与平时相比，完全颠倒了一个个。而他才刚满5岁呀！坐在饭桌对面的9岁的小孙女，看到5岁的弟弟处处抢先的表现，心里似乎不太平衡，竟对着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你就做秀吧！”我们三个大人听到小孙女的话，一下怔住了，而小孙子则立即反驳说：“这是爷爷自己第一次来咱们家吃饭呀！”饭后稍停了一会儿，小孙子说：“爷爷，你与爸爸说话吧，我要睡觉了。”我说：“你睡吧，爷爷这就走。”他好像有些意外：“你这就走啊，早知道我不说睡觉了。”说着快速地从餐桌上拿了一小块纸包的东西，放到我手里。我拨开一看，原来是一块牛轧糖！我高兴地将那块糖含到嘴里，拍了拍他的小脑瓜，离开了家门。回去的路上，我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那香甜的味道，充满口腔，溢满心房。
晚上我躺在床上显得有点兴奋，平日里头一靠枕头即伴着酣声进入梦乡的我，那一夜却迟迟难以入眠！白天在儿子的小家里出现的那些情景，特别是小孙子那双稚嫩的小手递出的那一杯水，两块肉，一块糖，还有那句“爷爷吃鱼”的童音，伴着两张亲切可爱的笑脸，又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
“他乡遇故知”，常常被古人用来形容人生中的大喜。而今天几乎与我天天朝夕相处的两个孙子辈，当看到我第一次到他们的小家吃饭时所表现出的异常兴奋和喜悦，却令我不知如何形容。我蓦然醒悟：“隔辈亲”是由人的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的一种特殊感情，由此所带来的幸福，当是人间任何喜悦都不可替代的！这顿午餐，无疑是我人生经历中最值得回味的一顿美餐！
杨全华 在部队服役30年，主要从事政治工作，后转业到地方机关。爱好摄影、文学，现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山东摄影家协会会员，自由撰稿人。摄影作品、文章曾散见多家媒体。
苡子，浙江杭州人，浙江省朗诵协会、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杭州之声朗诵团、杭州图书馆朗诵团团员。学业职业都浸润着文学，希望诵读的声音能带着文字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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