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那年那火车那条河

作者简介：董文浩，微信名，浩子。中共党员，副团职军转干部，陆军中校，大专毕业，山西省万荣县皇甫乡前小淮村人，现退休定居运城市。

1986年夏的一天，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儿，我和妻子从部队驻防地出发，一路翻山越岭踏上回老家探亲的路程。

一家三口，在孟塬火车站等待转车。

从西安发往太原的绿皮火车，吭哧吭哧喘着气冒着烟，拉着汽笛终于进站了。等待上车的人流纷纷涌向火车，任列车员喊破了嗓子，人们只当听不见，挤在车门口连推带拉直往上挤，下车人被冲得东倒西歪。车上人的眼见无法下车，不少人便选择从列车窗口往外爬出。抱着娃提着包，我们好不容易从人流中挤出来，那边窗口一位好心的大叔向我喊话：“解放军同志，快到这边来。”在大叔的帮助下，我把老婆孩子从窗口推送进去，眼见车要开了，赶紧抓住窗口，手抓脚蹬硬是爬不上去，老婆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伸出，紧紧攥着我的手，生拉硬拽把我拉上了车。还未来得及谢谢人家，火车就启动了。

只见站台上，没挤上车的人心不甘地大呼小叫跟着火车跑，车厢里刚上车的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定员120人的车厢估摸着怎么也有200人，走道上人挤人的水泄不通，连厕所也被无路可走的人占领。突听一声尖叫，不知谁踩上了座椅下面那位伸出的一只脚。我家娃娃，这时不失时机地要拉巴巴。忙翻出报纸刚摊开，就急不可待地出来了，那别致的味道顿时在车厢四处漫延开来。

小娃说拉就拉了，没人见外，大人摊上这事可就遭罪了。那厕所根本就打不开，活人被屎尿硬憋的那种滋味，令人苦不堪言。不知是谁实在憋不出，撕破脸皮，一把拉开窗户，不管不问，对着窗外一阵扫荡。众人纷纷效仿，引来临窗的乘客一阵抗议：“尿都飘到人脸上啦”。其实抗议的那人也没坚持多会儿，终因忍受不了憋屈之苦，顾不上斯文也加入了这不光彩的角色。

　　

我和妻子抱着娃,站在拥挤的过道上。一旁的大娘见了,把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让妻子坐下来。大娘心疼地说：“今天也不知道咋了，车上人这么多，看把娃都挤成啥了。”我和妻子万分感激：“大娘啊，谢谢您，让您老受挤了。”在十分拥挤的列车上，大娘亲切的关怀，是那么的暖心暖人。妻子怀抱中的孩儿，此刻把火车当成了摇篮，把咣当的车轮声当成了摇篮曲，睡得好香。

眼前浮现一湖碧水。不远处，万家灯火点亮了夜幕下的家乡大地，运城站到了。下车后，在车站就近找了一家旅店安顿下来，打开房门一张简易床，床上的被褥散发出一种不好闻的味道，爱干净的妻子把被子摆到一边不用，抱着孩子和衣在床上躺了一夜。那一夜，真难熬呀。天刚亮，抱着娃，拎着大包小包，我们直奔市里长途汽车站。那段路足有五里路长，那时还没有手机和出租车，没有人知道我们乘那班车几点几分到家。

车开到公社街上。下车后，托人向家里报信，岳父开着家里的那台嘣嘣车接我们回家，一路颠簸，我们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的怀抱。院里的月月红花开正艳，锅灶里炉火烧的正旺，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在锅里翻滚飘香，孩子爷爷抱着孙子，左看右看，总也看不够亲不够，心里乐开了花。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在村口依依不舍地告别我的亲人，踏上了回部队的路程。这回汲取了坐火车的教训，选择坐长途汽车从茅津渡渡船过河再转车直达目的地。

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观黄河的磅礴气势，耳际犹响彻黄河大合唱的激越。小船靠近一处河滩，一条5米长半米宽的木板作为船体与码头的通道，众人依次从木板上走上岸。忽然，船体激烈晃动了一下，木板上的行人东倒西歪，纷纷落水，夹在行进队列里的我情急之下，用力把手提包甩向岸边，然后奋力向岸边跳去。这一跳，跳进黄河洗不清啦。那岸边的水虽不深，但十分浑浊，爬上岸但见裤子鞋上全是黄泥水。倒掉鞋里的水，跟着人流直奔黄河岸上三门峡汽车站，一屁股坐在引擎盖上，先把衣服鞋袜暖干。可惜了我的那双皮鞋，那可是我人生中穿的第一双皮鞋，经九曲黄河水滋润后，任凭怎么擦和上油，再也找不回以前那光亮照人的样子了。

难忘那年那月，探亲的日子，满怀喜悦只为那个温暖的家深情在呼唤。归队的日子，风雨无阻只为那份使命神圣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