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辗转的人性之厄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觉得孤独得那么可怕,以致想去自杀。把我克制住的是这样的想法,就是没有人,绝对没有人会对我的死而感动,我死后会比生前更孤独。
——萨特 《恶心》
晦暗辗转的人性之厄
▷菩提之恶花
大范围的阅读国内现代作家是从新月派诗人徐志摩的旖旎文字开始,自然没有放过《爱眉小札》,包括他穿梭在三个女性当中的往事。后来不知怎地跳跃到抱着人文版的《鲁迅全集》做笔记,想从周树人的铿锵里排遣青春的苦闷,可是最终令我释然的却是老舍描写小人物的写实性小说《老张的哲学》、《二马》、《赵子曰》之类,那时,脸上还存有消尽痘痘的蛛丝马迹。
老舍曾说,我想写一出最悲的悲剧,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他把自己最后的时间,定格在1966年8月的一天,不堪凌辱的老舍疲惫地走进了太平湖,永恒的谜团留给了那个荒唐的年代。时隔多年,没有人能清楚老舍最后的绝望来自心灵的那里,虽然先生的赴水,相较傅雷夫妇一样从容的安详,可是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发自内心的悲凉仍然不寒而栗。
人心的叵测常常来自熟悉的人群,所谓“造反”,最多却是戾气欲望自由掺和在一起无度的释放。常常在许多人对老舍之死的回忆中迷惑,同事朋友抑或至亲,那么多自相矛盾的纠结撇清,那么多明哲保身的痉挛余悸,就像谎言说多了,骗过了别人,渐渐自己也信以为真了。看样活着,俯瞰的活着,才能看清这雾气升腾的世界。
学者傅光明试图用《老舍之死》脉络清晰地追思老舍先生,可是在屡次的采访和史料钩沉里,更加糊涂了。
“历史留给每个人选择的空间太小了。崇敬伟岸人格的同时,我们又无法不悲切地將同情献給每一顆呻吟著的灵魂,哪怕他懦弱過,卑鄙過。不信神的人們无法理解,甚至还会卑視向神灵忏悔的冲动。但当采访一次次地把我們拖进那样一个血腥、恐怖、仇恨、暴力、荒谬、压抑的旋渦時,一种來自彼岸的力量忽然渗入肌体,痛苦充溢成勇气与坚毅,如同驟然爆发的山洪一样冲进我们的血管。它使我们敢于藐視这个卑微的尘世,同時又对它无限关切、眷恋。”
“谁掌握了历史,谁就掌握了现在”,乔治·奥维尔写完《一九八四年》的感慨并不新鲜。历史嘲弄着如蝼蚁般忙碌的我们,为许多迷乱时代悲哀的人性复苏可能并不容易,围观的,参与的,谁的手里没有棒子,哪个棒子没有血腥?鲁迅笔下的菜市口,其实便是袁崇焕凌迟,百姓争着食其肉的十字路口,喧嚣一直没有消失。
法国大革命也是一场急风暴雨似的群众运动,“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描绘了一个难忘的情景——坐在断头台前的妇女们一边打毛线一边数着掉下的头颅,“二十二、二十三……”。仅在1793到1794一年间,断头台上就斩了一万七千多颗人头,死亡好像一个熟练的生产流程,快的那么可怕。
之后便是绞刑,绞刑是一种虐杀,那是对人从根本上摧毁凌辱的过程。而“文革”中,最后批斗老舍先生的,揭发他的,恰是他朝夕相对的同志,也包括他挚爱的民众,只有人类会不断地犯错,也只有人类才能如此承受,而老舍先生最后选择了像屈原一样投水殉难,无人知晓一个老人徘徊的挣扎。
在凤凰网上看到一段对法国大革命品鉴的话:千万不要忘记大革命的恐怖,千万不要将国家和人民的福祉系于那些不知宽容的“无畏斗士”。请看清他们横眉的面目下潜藏的那对嗜血的獠牙,请看清他们美德的外衣内包裹的那付铁石的心肠。他们所要建立的人间天国正是我们的地狱。
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远了,老舍之死在学者傅光明的采访中不仅没有清楚,反而在那些周围人的叙述中更加模糊,人性的荒凉灰暗愈加明显。或许,有时暴力的可怕其实更多来自围观的惯性和看客的麻木,源于劣根的自私自保,源于戾气瞬间淹没了良知,剩下微弱的人性残口延喘。
【油画:奥迪隆·雷东(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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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之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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