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姐

题记：爱可以不顾生死，爱可以跨越今夕，爱可以超凡脱俗，爱可以忍痛舍弃……

秦姐，她是我少年的心思里，十分心仪的姐姐。那时，她大概20多岁，大高个，体格丰满，身段窈窕，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一枝花 。

七十年代，讲究家庭出身。秦雨姐祖辈耕田种地，本分的庄稼人，贫农出身，兼上漂亮的相貌，自然也是众多小伙子追求的对象。

秦雨姐的心气很高，从她那冷峻高傲的眉宇神情之间，对那些泛泛的追求者透出的是冷漠和不屑，唯独对于生产队里的姚吉顺颇有好感。

姚吉顺属虎，是被姚家屯村民公选的生产队队长。当年，姚家屯40户，没有地主、一户富农，一个单身汉，一个五保户，男女老少100口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下来，不但完不成交公粮任务，还要吃返销粮。社员心不齐，各揣心腹事，加上屯子山地多，自然灾害等，总归是大帮哄没有种地积极性将这个小队弄成了个落后。时任队长身体欠佳，没有了带领大家干好活的劲头，心也操够了，年底撂挑子，说啥也不干了。

群龙无首，屯里不可一日无主。

公社派来了工作队，天天开会，整顿思想。先是形势教育和讨论，形势教育就是产量、国家任务、阶级斗争等内容。接触实际是必须的，大家都感到姚家屯很困难，干什么都难。要钱没钱，地还不好，都是沙石地，劳动力又不壮实。最后，老队长发话啦，“这些年，我没带好头，有责任。现在身体不行啦，不能领大家伙干了。还是另选年轻人吧，有干劲。我，可以当个个参谋……”话到如此，大家也只好顺着老队长的思路想问题了。年轻人，选谁呢？对就选姚吉顺吧，聪明能干，为人实在。整个姚家屯全票一致通过推选姚吉顺当队长。

“让我当队长，是父老乡亲高看我了！行是行，但有条件。”

公社干部说，只要不犯法，什么条件都行！接着，姚吉顺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家说了一遍。其中主要是：进行耕种结构改变，大力种植水稻。这样，冬季不能猫冬，要积极动手进行旱田变水田改造。妇女和体弱社员，不用到田里劳动，要组织副业队，夏天种植副产品，采集山菜；冬季用柳条、杏条、槐树条、蒲草、稻草等搞柳编、打草绳等；再就是不能大帮哄，实行再分配……“好，没想到后生可畏，我看行，就依你啦！”掌声十分热烈，老队长和公社干部一致认同姚队长的任职演讲。

这边姚队长带领全屯精壮劳动力开展旱田水田改造和春种秋收劳动；那边，新上

任的妇女主任秦雨带领全屯20几号妇女和老弱社员组成的副业队，开展了红红火火的副业劳动。春种秋收，采集、编织、销售，各尽所能，风风火火。年根底下，全屯人满怀喜悦地传递着“我们丰收了！我们有好日子过了！”的欢笑声。头一年，姚家屯就脱去了落后的帽子，第二年更上一层楼，成了全公社、全县的模范典型。姚吉顺和秦雨双双带上大红花登台作报告，成了公社的红人。一个待嫁，一个未娶，知根知底的乡亲们很自然地把队长和妇女队长撮合到了一块儿，认为这才是天生的一对，姚吉顺和秦雨的婚事就这样被朴实的乡亲们给定下了。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美满的婚姻也是讲究缘分的，所谓可遇而不可求，所谓无巧不成书，都有他的道理。姚吉顺和秦雨这才是郎才女貌，天做地和。秦雨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她怎么会拒绝了所有的上门求亲的人？坐在婚床上的她，望着被乡亲们灌醉了躺在身边呼呼大睡的新郎，虽然充满怨怼，却又满心的爱怜。她轻轻地脱去吉顺的衣服，并用热毛巾擦他的脸。一双大手使劲地将她搂在了怀里，世界颠倒了，天昏地暗。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秦雨一边带领乡亲们创业致富，一边给吉顺生了两个姑娘，个个聪明漂亮，活脱脱就是两个小秦雨。

现今，有个段子说道:“如果你爱他，就给他生一个女儿。在他四五十岁的时候，还有人抱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给他买烟买酒。如果你非常爱他，就给他生两个女儿，让她俩轮流给他买烟酒，左边抱一个，右边抱一个。如果你恨他，就给他生个儿子，让他四五十岁的时候，被儿子逼着要房子，买车子，当面给他摔杯子。如果你非常非常恨他，那就给他生两个儿子吧！”而在那年月，身为庄户人家，还是深受传统的重男轻女观念影响的。姚吉顺十分想要有个儿子，这不光是农村劳动力的问题，这是接户口本的问题。于是，他们冒着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风险，顶着处分处罚，一连生了五个姑娘。队长肯定是干不了了，姚吉顺陷入了失落迷惘。

夏日的闷热的风在姚家屯游弋着，即使敞着窗扇着蒲扇，也仍然是热风熏熏。姚吉顺改变了过去队里家里两点一线的习惯，不是在家里窝着，就是半夜不归。这天这么热吉顺会到哪里去？秦雨心里有点不愉快的感觉。把两岁的妞妞哄睡，她顺手拿起蒲扇，一边摇着，一边向外走。就见大柳树的月光下，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一会儿两个人影变成一个人影。该不会是年轻人谈恋爱吧，谁会这么开放呢，竟敢在柳树下谈情说爱？秦雨轻轻地咳了一声，吓得那对人影一下子分开，分头逃散。秦雨觉得没趣，怀着歉意对着柳树傻傻地站了一会，往家回转。推门，见姚吉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洗脸刷牙。平时不爱干净的人，今天怎么来了干净劲？秦雨神经一下紧张起来。

又是一个闷热的晚上，秦雨哄孩子睡下，等着吉顺回来。左等不回，右等不回，就习惯地摇着扇子出去转。走到大柳树下，见大道边上新盖的厕所里，走出一个人，接着又走出一个人。奇怪，本来是一个人的厕所，怎么会出来两个人？借着月光仔细看是个女人。那不是梁秀兰，接替秦雨妇女队长位置的梁大美吗？也许，女的发现了秦雨，转身跑远了，随后出来的人却和秦雨走了个碰头——这人竟是姚吉顺。“姚吉顺！你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别吵，咱回去说话！”姚吉顺一副哀求的样子。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姚吉顺外边有人啦，这是秦雨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事情。梁大美确实年轻又很漂亮，可是，姚吉顺你是有妇之夫啊？你是一个五个女儿的爹呀？姚吉顺低着头，任凭着秦雨的数落，使劲地抽烟。

“小雨，对不起，我不是真的……真的喜欢她！”

“那你保证，从今天起，不跟她来往！”秦雨看着蜷缩在一旁的姚吉顺，心里充满了怨恨。感情这东西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受到了伤害，却可以面对伤害说没关系，这大概就是中国式的包容吧，秦雨原谅了姚吉顺的出轨。

一年后的一个夏天的晚上，邻居闺蜜神神秘秘地跑来报信“不好了，我看见你家的姚吉顺和梁大美在一起了！”

姚吉顺的旧病复发，这次被秦雨逮了个正着。一对光身的狗男女呈现在秦雨的面前，事实再清楚不过啦，真像已经大白于天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雨整日以泪洗面，她想到了死，可是一看这几个孩子，还有自己的父母双亲，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是，这件事怎么才能既教育姚吉顺和梁大美又能够求得最终的圆满呢？

担心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自保，梁大美这个还没有结婚的贱女人居然恶人先告状，到公社告发姚吉顺强奸。

明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勾搭成奸，纯粹的两性问题，男女作风错误，构不成犯罪，又有人证邻居闺蜜和秦雨等人。

此时的秦雨陷入了两难：一面是自己的丈夫，几个孩子的父亲；一面是勾引丈夫的贱人梁大美。如果按照强奸定罪，女方可以保住名誉，男方就得蹲监狱……

立案侦查，作为证人的秦雨，显示出大义灭亲，这桩案子很快就定下来，“强奸犯”判处有期徒刑3年。

秦雨为姚吉顺送行，告诉他一句话：“我和孩子们等你！”

今年入冬，我见到了40多年没见秦姐和姐夫姚吉顺。

秦姐依然开朗热情，姐夫姚吉顺还是寡言少语只会笑。我问他还好吧？他说我挺好的，以前都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进过这些年的经验教训……他埋下了头，又转向秦姐。多亏了你姐姐她可吃了不少苦！他们的孩子都出嫁了，日子过得挺好。如今家里开了个柳编工艺厂，一个忙里一个忙外，分工协作，生意红红火火，柳编工艺品远销北上广大城市。去年，老两口还去了趟海南做了一次纯旅游观光，回来又按计划到湖北省襄阳市程河镇和安徽阜南县两个被称为“中国柳编之乡” 和山东临沭县这个 “中国柳编之都”的三个地方参观了一次，开了眼界。 他们发现高档柳编产品在国内的市场需求还是很旺盛的，其绿色环保的特性，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发达城市有广阔的市场前景。 “走东北，下江南，不如在家编花篮”、“南走北走，不如在家编筐打柳”这个流传的古老民谣说再次印证了姚吉顺当年的设想和几十年来的不断坚持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