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四十四）小婴（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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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婴在我耳边咯咯一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虽然汗毛竖了，但是我人还是不能动，而那个东西已经爬到我的脸上了。就在我着急万分的时候，李振忽然翻了一个身，然后起来开了灯。
李振开灯的一瞬间，我浑身僵持的就像被水泥包裹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然后简直是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
我坐起来的一瞬间，把李振吓了一跳，看着我问道，你干嘛？
我惊慌失措，嘴里鬼哭狼嚎，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我一边叫一边上下摸索。李振被我搞的莫名其妙，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摸了脸，又摸了身子，连床上前前后后都找了，什么都没有，那个顺着我身体爬到我脸上的东西似乎瞬间消失了。在李振的注目下，我慢慢冷静下来，然后说道，那个小孩还找我了。
李振迷迷瞪瞪的，哪个小孩？
我说，你捡的那个小孩。
我这么一说，李振脸色瞬间煞白。然后骂道，你别他娘的胡说八道，他在哪儿呢？
被李振这么一说，我无言以对。对呀，如果他真来找我，现在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呢？李振转身下了床，骂道，你这是睡癔症了。说着，出去撒尿去了。
被李振这么一说，我也怀疑我睡癔症了。但刚才的感觉真的好清晰，现在我脸上那种冰冷尖锐的触觉还在。
李振回来后，看到我还坐在床上，躺下说道，赶紧睡吧，别神经病了。听了李振的话，我慢慢的躺好，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但是在睡梦中我似乎来到了一座幽黑的森林里。这森林雾气很重，树木又高又密，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我就站在森林的中央，不辩方向。
就在我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时候，一个声音说道，往北往北……我转头去看，原来说话的是一张脸。那张脸长在一棵大树上，眼睛鼻子都很小，他笑嘻嘻的看着我，不停的说着往北，就像是复读机一样。我想说些什么，可插不上嘴。
莫名其妙的，我似乎找到方向一般，一下就知道哪里是北了。
从森林的缝隙里，我看到北边的有一座大山，白雪皑皑。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可我还没走几步，就觉得脚下一凉，感觉什么东西缠了上来。我低头一看，缠上我脚的是一团粉红色的虫子。
这些虫子不断的扭动，顺着我的腿往我身上缠来。我顺着这些虫子看去，才发现缠着我的不是虫子，而是从黄颖身上流出来的。
黄颖光着身子，这些东西是从黄颖身体下面流出来的，而在黄颖两腿之间，是一个血红色的小孩。这些虫子连接在小孩的肚脐眼上，而那个小孩一头一脸的粘液，正对我笑呢。看到这个小孩，我身上一阵寒冷，转身想跑。可是我还没有跑，就听到那个小孩对我不断的尖叫，并且大喊我的名字。
我还奇怪，怎么这小孩知道我的名字呢？
就在我奇怪的时候，那个小孩化成了李振。李振的一颗大脑袋被挤在黄颖的两腿之间，滑稽无比，不停大声的叫我。然后我身子一动，醒了过来，原来我做了一个梦。不过我醒来之后才发现，李振确实在叫我，一边推我的身子，一边叫我的名字。
李振一头的汗，脸色煞白，喉结一上一下的。看到我醒来，李振声音颤抖的跟我说，他，他来了……
听李振这么一说，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太知道李振说的是什么事儿了，我才刚刚感受过。
李振气喘吁吁，说话之前跟我一样，床前床后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然后一把摸出枕头下面的西瓜刀，咋咋呼呼骂道，他妈的，你出来啊，你出来我砍死你。李振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轻微的笑声在我俩身后响起。
这笑声一起，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想回头看却没有勇气。李振虎了吧唧的，提着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算如此，他还是一刀砍在墙上，骂骂咧咧了几句。他这一刀砍完，那东西似乎被李振的气势所摄，一点动静都没了。
李振站在屋子里前后左右走了一圈，然后点了一根烟。
李振一边抽烟，一边跟我说，刚才他睡觉的时候，感觉到那个东西从他身后爬了上来，然后在他脸上趴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他。在这个过程中，李振和我一样，也是一动都不能动。
那个东西在李振脸上看了一会儿之后，然后就跳了下去，李振这才一跃而起，然后把我摇醒了。
听到李振的描述，我再次不寒而栗。看到我的样子，李振也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我问他，怎么办？李振狠狠的把烟头一扔，骂道，只要他再来，我把他剁成肉酱。说着话，还扬了扬手里的西瓜刀。虽然李振这么说，但我知道，他也只是给自己壮胆而已。
下半夜我俩都没睡，一直趴在床上看小说，一直看到天亮。
外面蒙蒙亮起了天光，我俩才挨着枕头沉沉睡去。一觉睡得的死沉死沉的，要不是黄颖砸门，我俩估计得睡到下午。
黄颖自然是蹭饭来的，可是她看到我俩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我俩是不是夜里打架了。当时看黄颖的反应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当我看到李振的时候，才发现他一脸的淤青。
我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李振还要严重。李振只不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从大腿到身上，从身上到脸上，全是这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挨揍了，要不然为什么黄颖这么惊讶。
黄颖惊讶之余，听了我和李振的讲述，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但是听完后，黄颖看着我俩问道，你俩吓我是不是？
李振信誓旦旦的，我俩谁吓你谁就是王八蛋。
李振这么发誓，黄颖都不相信，还说我俩昨天肯定是被别人打了。黄颖说到这，还要帮我们报仇，说她最近和火哥玩的好，可以找火哥帮忙。
火哥比欢哥还要出名，我和李振都知道。而且都说火哥仗义，打架也厉害，说是一个人扛着鱼叉把西湖鱼馆给挑了。西湖鱼馆可是欢哥老大的生意。黄颖竟然认识火哥，这是我俩都没想到的。
黄颖说起火哥来滔滔不绝，聊的唾沫横飞。说到最后，我们仨都把小婴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就这么一直聊到了中午，三个人肚子咕噜咕噜叫，这才想起来吃饭。
中午我们吃完饭，在街上瞎逛到下午。走到步行街的时候黄颖看到了一个黄头发，打了一个招呼之后，黄颖跟着黄头发走了。看到黄颖离开，李振还挺难过的。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俩身上都没钱了，得想辙找钱。
我们后来去了棉纺厂，在那搬了一捆角铁，卖了四十多块钱。
这笔小财让我和李振着实兴奋了一阵子，吃了饭又去录像厅看了录像。从录像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我俩都不愿意回家，因为我俩都想到了小婴。
在街上我俩晃荡到十二点多，从步行街逛到夜市，从夜市逛到公园。最后公园都没人了才回家。到了家里我和李振忐忑了一夜，但是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俩虚惊一场。
如此过了几天，依旧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和李振都怀疑那天晚上我俩究竟是错觉还是做梦。或者说根本就是我俩胡思乱想，那个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慢慢的，我俩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没心没肺，想的就是去哪里弄钱，然后吃饭。闲的时候就去玩玩游戏机，或者看小说看录像。关于小婴这个东西，慢慢的就被我俩忘到脑勺后去了。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我俩忽然听到一个消息，黄颖死了，而且死的非常凄惨。
4
其实在这一个多月之中，黄颖也来找过我们，不过没以前那么频繁。要说变化，肯定是有的，就是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消沉了很多。
每次来了之后，就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话也不多。有时候抽几根烟就走，有时候会坐一会儿，但是不怎么说话。以前黄颖可是很喜欢说话的，而且爱笑爱闹，会把她遇到的很多事情说给我们听，譬如又和谁睡觉了，睡觉的时候瞎搞了几回。或者说她又认识了哪个大哥，那个大哥请她在那里吃的饭。诸如此类。
每次黄颖说这些的时候，我和李振都聚精会神的听，但是黄颖走了之后，李振都会说黄颖在吹牛逼，其实她什么都没干。但这一两个月中，黄颖不说话的时候李振还怂恿她，你最近又泡谁了，跟我们说说。
这时候黄颖都会摇摇头，然后叹两口气，或者直接起身离开。
黄颖的这种状态很让我们担心，但是黄颖不说，我们也没办法。我和李振经常讨论黄颖的问题，我们做了和很多猜测。我们猜的最多的就是黄颖又失恋了，上次和欢哥的那次，黄颖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来，经常到我们这里哭。有时候还酩酊大醉，吐得满地都是。
但是这次，我们都没猜中结局。虽然黄颖跟我们说过一次，但是我们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当时黄颖说，没生出来的孩子，会和你说话吗？
黄颖是自杀，从学校教学楼天台跳了下来，在地上摔成了一朵花。肚子也摔破了，一个半大的婴儿崩出去好远，一身的血。连接这个婴儿和黄颖的，是血泊中一条粉红色的脐带。
当时学校乱了套，老师和保安围着不让看，但是一地的血，大家还是看的清清楚楚。而且关于那个婴儿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有说是欢哥的，有说是火哥的，还有说是黄毛的。但这些都是传说，没什么根据。究竟这孩子是谁的，没人知道。
不过自黄颖自杀之后，我们学校就开始闹鬼。每到半夜，学校里都会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哭声。伴随着女人哭声的，还有婴儿的笑声。
这个事情是真是假，我和李振都不知道，我们也不往学校去。但是有人看到过黄颖，第一个看到的是学校的保安——狗哥。
狗哥不是学校唯一的保安，但是狗哥是最吃得开的保安。无论是校外的痞子，还是校内混混，都得卖狗哥一个面子。没有别的原因，狗哥的亲叔叔吃得开，是街上的大混混。
虽然狗哥的亲叔叔是大混混，但是狗哥既然做了学校的保安，还是要遵守学校的规定，该上班上班，该值夜班值夜班。狗哥就是在值班的时候遇到黄颖的。
值夜班是极其枯燥的，那会儿也没有智能手机，所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这狗哥也不爱看个书报什么的，所以夜班对他来说极其难熬。不过狗哥有个好处，就是真没事干了，就愿意瞎溜达，什么地方都去，这里瞅瞅那里看看。要说有没有具体的事？还真没有，就是瞎看。
那会儿我们学校地方又大，前后两个大院子，高中和初中的都在一块，光是教学楼就有前后四栋，所以狗哥能溜达的地方也很多。光是教学楼这块，狗哥一夜就能转悠个三四回。上上下下几趟，这一夜就过去了。
要说怕不怕，狗哥还真不怕，哪里有动静就往哪里钻。就因为他这习惯，抓过不少热恋中的小情侣。不过狗哥什么都明白，也就是咳嗽一声提醒，不往上报。就因为这个，狗哥也很得学生们尊重。
那天是个阴天，天空乌云翻卷，一点儿星光都没有，月亮也都是毛茸茸的，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狗哥像往常一样，脑袋上歪戴着帽子，手里提着警棍，正准备出保安室。闹叔提醒狗哥，前两天刚死了一人，一尸两命，别去了。狗哥不信邪，呲着牙说，她再一尸两命，还能比我手里的警棍厉害？
闹叔见劝不住狗哥，也就不再说什么，任由他去了。
狗哥除了保安室，顺着甬道就到了第一栋教学楼。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番，什么都没有，狗哥还挺失望。到了第二栋教学楼，狗哥正要上去，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狗哥听到脚步声还挺奇怪，心说这么晚了，竟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不就寝。狗哥想着，提着警棍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狗哥还奇怪，心说刚才这脚步声清清楚楚，怎么没人呢？狗哥想着这事的时候，就听教学楼入口铁门吱呀一声，狗哥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影一闪身，从铁门入口进了教学楼。
狗哥看到这个情形，气坏了，当着自己的面进楼，招呼都不打，这是明显不给自己面子。当即提着警棍骂骂咧咧的进了楼。
狗哥刚进楼，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那铁门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那天不是说没有风，但是风不大。要说能把沉重的铁门吹的砰的一声，那可要不小的风力。但是狗哥并没有多想，他心里惦记着那个进教学楼的人呢。
可是进了教学楼，上上下下找了一圈，所有的教室都关着灯，门也锁着，根本没发现没有人。就在狗哥奇怪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就是天台。老是有调皮的学生跑到天台上去，现在天气炎热，更是有不听话的学生拿着被子去天台乘凉睡觉。狗哥想到这里，一点没有犹豫，顺着楼梯上了天台。
可是到了天台之后，狗哥却发现天台也没人。
就在狗哥奇怪，猜想自己是不是看错的时候，那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又从他身后响起。狗哥一个转身，看到了发出脚步声的人。那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女生，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她小跑着冲向天台边上，然后一个飞跃，越过天台的围墙，跳了下去。
见到这个情形，狗哥吓了一跳，连忙跑到天台边，伸着脑袋往下看，却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
明明有个人从天台跳了下去，狗哥是亲眼看到的，怎么下面会没人呢？就在狗哥奇怪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又想起了一阵脚步声。只是这个脚步声和之前的那个不一样。
之前的脚步声清脆响亮，带着果敢干脆，而身后的这个脚步声却是轻轻的慢慢的。
狗哥奇怪，心想这上面怎么还有一个人，刚才明明看见的是一个。狗哥想到这里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早恋。肯定是小俩口在天台上幽会，一个先到了，在天台上等着，另外一个等熄灯了才来。
狗哥想到这里，心说，这俩人肯定没想干好事。他以为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猛的一回头，却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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