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父亲炒的糖豆子
小时候,过完年,盼正月十五,正月十五过了,盼正月十六走姥娘家,走完姥娘家,再盼二月二,可以吃糖豆。
那时候孩子所有的盼,貌似都离不开吃,因为只有到那个特殊的日子,才能吃到那些平常日吃不到的东西。
正因为有了孩子们的期盼,父母们才会更认真地对待。
印象中,每年二月二,父亲都会给我们炒糖豆,而且都是用花生炒。
村里很多人家都会用黄豆炒,但是父亲却说黄豆咬不动,也不香,没有花生好吃。
一向精打细算的父亲,在过节的时候,却从不吝啬。
二月二,一大早。
父亲就挖一瓢自家地里收获的提前剥好的花生米,“哗啦”一下倒入簸箕,颠簸掉秕个子,然后把剩下的匀称饱满的花生米,倒入已经等在炉火上的事先刷干净的铁锅里,细火慢炒。
锅铲搅动花生米,摩擦铁锅的声音有节奏地“哧哧哧”地响着。
不一会儿,花生米在铁锅里就“噼里啪啦”炸响开来。那声音你追我赶,像过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半分钟功夫,那急骤的炸响声就稀稀拉拉,渐渐式微。
这时候,一股熟花生米的香气便从锅中往四面氤氲开来,只闻味道,便可知炒熟的花生米马上就要出锅了。
父亲把炒熟的花生米,再次倒入簸萁,端到天井里。
在山东,二月二早上的天气仍然很冷,不用多久,花生米就凉透了。
这时,父亲就用他那双因长期在地里劳作而布满老茧大手,在簸箕里来回搓几下,再把花生米抓在手里搓几下,微焦的裹在花生外面的那层薄薄的花生衣就“簌簌”地脱落下来。
父亲顺势端起簸箕颠簸几下,那薄如蝉翼的花生衣就飘飘扬扬地洒落满地,引得一群鸡“咕咕咕”地来啄食。
如此重复几次,花生米就变得光滑温润如玉了。
这时,父亲再刷锅起灶,拿出来前一天去小卖部称的半斤白糖,缓缓倒入锅中,再加几滴水。
随着锅内温度升高,白糖开始融化。
起初,融化的白糖在锅内先腾起无数个小气泡,“嘶嘶啦啦”,似全军万马,又似无数个微型浪花在锅内翻滚。
转眼间,这千万个气泡慢慢地由白转红,最后气泡完全消失了,白糖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锅底的一汪晶莹通透,发着油亮红光的糖水。
再熬一会,用筷子蘸一下,便可见糖开始拉丝,这白糖也就熬得差不多了,
此时,锅底的火要极细极细。
把刚才去好皮的光滑的花生米倒入锅中,轻轻翻动几下,让所有花生米身上都粘上糖。
花生米沾糖的这个过程很有意思,铲子一翻动,花生米就像爬山一样,上去了,但是由于热糖丝太软,总有花生米不停地滑落下来,它们滑落下来的过程就像电视里播放的慢动作,滑稽可笑。
花生米在糖锅里是不易久留的。
翻动几下后,把锅端离火炉,趁热把沾满糖丝的花生米倒入铺了一层煎饼的簸萁中。
父亲又拿了铲子把簸萁里煎饼上的糖花生,整平压实,让它们保持一定的厚度,等拉丝的糖冷却下来时,花生米也就动弹不得了,被粘成了一大块花生糖。
至此,父亲的糖豆也就炒完了,剩下的就是分糖豆了。父亲拿刀把花生糖豆切成一块一块的,分给我们。
我门拿了白纸,卷成筒,盛上父亲分的糖豆。
把这糖豆送入嘴里,咬上一口,“噶唥噶唥”,花生的香脆夹着糖稀的甜味,好吃极了,那是我们最美味的零食。
随后,我们便拿了这糖豆,走出家门,去找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我吃点你的,你吃点我的,还互相点评着谁家的最好吃。
印象中,有人家是炒黄豆的,用红糖或者白糖,糖也并不熬透,做好的糖豆,豆子上裹满了糖。
咬起来嘎嘣脆,甜甜的豆香,也别有风味。
现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好吃的零食太多了,大人孩子都不会去馋这二月二的糖豆子了。
我们几个长大到成家之后,父亲再也没像从前那样,每年二月二都炒糖豆了。
以往父亲年年炒糖豆,正是因为有我们这些还没长大的馋孩子的期盼。
这两年,每每临近二月二,我也会炒点糖豆子给孩子吃,不再因为孩子馋,而是想把我们小时候的故事讲给她听。
那群曾经装着糖豆子,把糖豆子当成最美的零食的孩子,以及那群孩子的欢声笑语,都随着父亲炒的糖豆子,永远地留在记忆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