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文/戴娜
一件小事
酷暑已逝，蝉鸣宴息，立秋卷来阵阵明朗与清爽。虽然气温一直居高不下，阳光仍灼烈刺眼，但至少空气里少了些闷意，脊背也不再因汗洇失衣裳而黏糊不适，时而缱绻的微风，细腻的，轻柔的，带起少女的裙摆，刮起少年的衣角，也搅起了我的焦虑。
今年开学，我又攀一级，先前两年似乎太过匆匆，一帧一帧，闪烁，跳跃，模糊记忆。彷佛纵身一跃，回眸定睛，俨然已成三年级的学生。顾盼回首，是纵然欢乐的时光，遗憾懊悔，极目远眺，是临近峭崖的艰险，亟待展翅高飞。我勒马于悬崖之上，踌躇徘徊，迟迟不下。学校图书馆里，是考研学子埋头苦读的坚毅背影，奋笔疾书地摩擦，翻阅书本地揉刮，汇聚那隅，热气蒸腾，烈火锤炼，高温熔合，等待那颗丹药浑圆出炉。我身处其中，打消懒散与安逸，潜心熬制。
这时正处九月，适逢开学季，水红的片片迎新条幅横挂墨绿的苍树间，两者相映，相衬，醒目却和谐成趣。学校在假期进行了大面积整修，焕然一新，处处散发新鲜气息，随着新生报到日的临近，这一味生气也愈发浓烈。各大食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煎炒炸煮，花样百出，宿舍管理员制服上阵，笑面迎迎，微笑服务，真诚动人，校门口保安大叔精神抖擞，兢兢业业，伫立路旁，指挥交通。张张新面孔的到访，为沉寂两月有余的校园注入了生机与期许。
那是大一新生开学的一天，傍晚时分，饥饿将我从图书馆奋力拔出，天仍白净，夜与暗还在路上。我朝食堂区踱去，盘算着到何处觅食。近来，高校食堂越发“网红”，从环境到菜品，五花八门，迷人眼目。我仔细权衡，最终选择了校内最不起眼的食堂胡乱解决晚饭。一来想躲过开学的用餐大潮，二来想寻点不起腻的清淡填肚。不过也叫人吃惊，这间餐厅也一改往日萧条零落，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达到了一年一度用餐高峰。我穿越人群，摩肩接踵，艰难抵达一个卖粥的小窗口，悻悻然挪到大排长龙的队尾，等待取餐。叫人欣喜的是供粥窗口储备量很大，一舀一取，大大提高了效率。没等一会，我就“突破重围”跃居窗口前方，正当我准备流畅地刷卡端起眼皮下垂涎的黑米粥时，一个红衣女孩牵着位老妇人从侧面突然出现，女孩没有生硬地挤在我身前，而是一手舞着带飘带的崭新校园卡，一边偏着头探进窗口焦急地唤“阿姨，阿姨。”我瞧见她双颊一片绯红，心想大概又是一位还不熟悉如何使用学生卡购饭的新生，便自觉的往后退一小步，使她不那么局促。她那样连续唤了几声，窗内盛粥的阿姨不解的瞅瞅她，手上盛粥的动作依旧不止。女孩跺了跺脚，歪头探首解释：
“阿姨，是这样，我跟你说明一个情况，这个奶奶她没有卡也没有手机，什么支付软件。”
她语气急促，讲话也断断续续，我这时才注意到她身边的老妇人，个头娇小，面庞黝黑，头发因烫染呈乌黑蜷曲态，身着素底花色上衣，斜挎一个袖珍小包，我猜测是陪伴家中小孩前来报道的家长。她一手被女孩牵着，一手捏着几张青绿色的一元纸币，颤颤巍巍的举到工作人员视野可及的高度，头还不住的上下点动，似在对女孩的话表示确乎的证明，嘴唇翕动虽欲表达却嗯嗯哈哈的含糊而过。卖粥的阿姨依旧麻利地舀粥，生怕差了这一会。不悦地说：
“我们这里不收现金的啊！”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帮她刷两碗粥，马上去后面排队，到她们你就不用收她的钱了。”
女孩一边着急一边将卡怼在刷卡器上“滴滴”靠了两次。
“行，我知道了。”
“谢谢阿姨啊。”
女孩长舒了一口气，像完成了一项庄严使命，她将妇人牵到一旁，耐心谦和地说：
“奶奶，马上呢，你们去后面排队，轮到你们就直接拿就行了，这个是黑米粥。”她不忘指指放在窗口前的一碗已盛好的粥。
老妇人两手紧紧攥着小姑娘，不住地点头。
“谢谢！谢谢你啊！”
“没事！我走啦，奶奶再见。”
女孩粲然一笑，摆摆手，扭头朝餐桌方向跑去。
“行了，你们也别排到最后去了，直接拿两碗走吧。”
那工作人员一边挥手招呼一边说。
我也是这时才发现妇人身后还站着她的丈夫，中等身材，个子比妇人高出一头，头发已全然发白，但是面色柔和，身着夹克，风度谦和。
经工作人员这一招呼，他两反而不知所措起来，将脚尖一点一点挪动，歉然地眨眼望向我。我这时才看清老妇人的正脸，脸上已生起数条皱纹，纵横交错，错乱有致，双眼浑圆，乌黑发亮，颇显神气，虽然看得出年龄已大，但也能在脸上寻到精心打扮过的痕迹。我朝她笑笑，拱手示意她可以直接将这碗现成的粥品端走。
“这碗你们端走吧。”
“谢谢，谢谢。”
他们两同时向我微微躬腰，连连道谢，小心翼翼地端起我面前的两碗粥。我自然也是一直摆手，爽朗的重复道：
“没关系没关系。”
妇人和她的丈夫将晚餐端走了，我没有再去追踪他们的身影，只如平日一样领走了黑米粥，呼啦喝了几勺。不过那天凉风习习，打起我的袖口，衣襟和耳发，掀起我慌乱无处安放的发梢，吹散了我郁结的心绪。我心想今天的风好有生气，从前只是疯狂杂乱，毫无章法，但一转念，这大抵是因为内心畅快。
作者简介：戴娜，现就读于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喜爱文学，热爱阅读。